醒春集 第33章

作者:澄昔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现代言情

  她吃不了那么多,如果林立静在,她就直接把饭拨给她了。

  白行樾抽烟回来,在她身旁坐下,睨一眼:“吃不下?帮你分担点儿?”

  周旋顿了顿,难得开一次他的玩笑:“你属蛔虫的吗?”

  白行樾说:“打算怎么谢我。”

  周旋随口回一句:“你想怎么谢?”

  白行樾看她:“你确定要我说?”

  周旋在塑料袋里翻找,拿出一个苹果,用纸巾仔细擦了擦,给他:“谢礼。”

  白行樾接过,笑出一声:“能再敷衍点?”

  周旋把饭菜拨出去一大半,这才开始吃饭。

  白行樾问人要了把水果刀,给苹果削皮,切成几小块,放到饭盒盖上,给她饭后吃。

  周旋看着他灵活的手指,夹起一颗黄豆,嚼碎了咽进去。

  乌云密布,没一会起了风,黄沙飞舞。周旋随意捋了下被吹乱的头发,低头扒拉几口饭,又吃了两块苹果,回帐篷歇息去了。

  下午,新出土的那批壁画被密封进箱,周旋和白行樾随专业的运输师傅一起,去了修复室。

  里面只有一个人在值班,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姐,另一个临时有事请假了。周旋留下来帮忙打下手,白行樾陪同。

  文物修复是个细活,洗净壁画表面的霉斑之后,得把脱落的漆皮碎片一块一块拼接上。

  几小时过去,周旋腰酸背痛,眼前有无数只蚊子在飞,光影错乱。

  大姐瞟了眼墙上挂钟,体恤道:“今天就先到这吧,你也辛苦了。”

  周旋扭两下脖子,笑说:“剩下的我来收尾。”

  大姐没跟她客气,点头说好,出去上洗手间。

  壁画被平铺在桌上,一下午的时间只修复了百分之二。周旋盯着看,听见身后的白行樾问:“想什么?”

  周旋说:“我才发现,这是一幅观音画像。”

  “所以呢。”

  “说明墓主人的发妻生前极度信佛。”周旋说,“得不到丈夫的爱,只能把寄托放在这上面,求得一个庇护。”

  周旋脱下白大褂,摘了口罩,坐下休息。

  她动了动发酸的手腕,往后靠,打量屋子里陈列的文物。

  白行樾缓缓道:“一个人的一生太长,没必要只供奉一尊菩萨。”

  周旋微顿,想起她在红光山寺和他说过类似的话。

  当时随口胡诌的一句,没想到被他记到现在。

  周旋大致听懂了,抬头看他。

  白行樾也看着她,目光晦暗,深不见底。

  室内透亮,挂钟的摆锤来回摇晃,“嘀嗒”几声,准点报时。

  白行樾在这时出声,循循善诱的语气:“如果菩萨不能庇护你,不如朝三暮四。”

  -

  从修复室回来,周旋收到宁夷然发来的航班信息,三天后的飞机。

  周旋回复完,躺在床上眯了会,似醒非醒,听到推门声。

  周旋睁开眼,掀起被子,拄着手臂坐起来。

  林立静抱歉地说:“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周旋笑笑:“没有,本来也没怎么睡实。”

  林立静蹲到墙角,边拿洗漱用品边说:“隔壁不是有个村子嘛,孜亚村长的儿子结婚,今晚设宴,喊我们都过去。周旋,你去吗?”

  周旋说:“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去吧去吧,我们都还没参加过维族的婚礼呢,蹭红事图吉利,或者当陪我了。”

  闲着也是闲着,周旋答应了。

  林立静过来拉她:“快去洗漱,等会化个妆,惊艳在座所有人。”

  一个小时后,周旋和林立静到营地外集合。

  孜亚村长和王玄关系不错,为了接他们过去,特意到市里租了辆大巴车。

  见她们上来了,王玄喊师傅开车。

  林立静环视一圈,随便打听一句:“王队,怎么没见白老师?”

  王玄说:“他说没意思,不去。”

  周旋面色如常,不愿往深了想。

  一眼看到坐在后排的丁斯奇,林立静含笑招招手,拉着周旋过去,和丁斯奇聊了一路。

  大巴颠簸地拐进村口,地上都是放过的鞭炮,街头人来人往,很热闹。

  村长家的院子里支起一个大棚,里面摆满了折叠桌和塑料凳,棚顶缠几串拉花,连吊灯都贴了喜字。

  他们落座没多久,仪式开始了。红色的碗里泡一块被盐水浸过的馕,新郎新娘共同尝过,穿吉服,跨神火,入新房。

  周旋在一片呐喊声中收到一则微信好友申请。

  备注是梁杉。

  周旋没通过申请,直接收了手机。

  她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是宁夷然,而周旋不是很想和她聊这话题。因为没意思。

  礼成过后,很快开宴。周旋没吃几口,梁杉发来两条短信,一张照片配一串文字:现在能聊聊了吗?

  周旋盯着屏幕里的照片,手隐隐在颤。

  那是一张监控截图,标明了日期和时间。卧室里,梁杉被男人压在身下,两人身形模糊,看不大清,但周旋能认出宁夷然的背影,以及搁在床头的那块腕表。

  周旋不受控地放大图片,反复观看细节,心脏砰砰乱跳。

  林立静关切道:“周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哪不舒服?”

  周旋回过神,象征性地笑一下:“我没事。”

  林立静也就没在意,给她倒一杯热奶茶,转头继续和丁斯奇闲聊。

  过了几分钟,梁杉一通电话打过来。

  周旋突然胸闷得厉害,吸进一口冷气,走到一块空地上,接通了。

  起初两人都沉默。

  梁杉主动开口:“本来没想打扰你,但我想着,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有知情权。”

  周旋声线没什么起伏,波澜不惊:“梁小姐,你来找我,应该不只想说这些。”

  “是。”梁杉温和道,“我希望你们可以分手。”

  周旋没作声,等她把话讲完。

  梁杉继续往下说:“宁夷然这人比较重情义,有些话不好明讲,所以坏人只能我来当。”

  周旋笑了笑,平静地点评一句:“戏码有够俗套。”

  “你说什么?”梁杉似是愣了下,笑说,“你不会以为,我拿假照片糊弄你吧?”

  “先不管真假。你没必要慌不择路找过来。”

  “你觉得我慌了?”

  “难道不是?”周旋说,“就算要谈,也是我和宁夷然之间的事,你越俎代庖之前,跟他打过招呼么?”

  梁杉不说话了。

  周旋一语道破:“他压根没想过跟我提分手,你是被

  放弃的那个。”

  梁杉不怒反笑:“就算我不争,你觉得你们就能走下去了?”

  周旋也笑:“说实话,我不太想为别人的错误买单,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如果你能说服他,那我祝你们百年好合,真心的。”

  不等梁杉回话,周旋敛了笑意,挂掉电话,拉黑了这个号码。

  一瞬间安静下来,浑身力气像被完全抽干,周旋喉咙发紧,呼吸越来越困难。

  她突然反应过来,昨晚和宁夷然通完话,无端生出的那种心慌感不是玄学,也不是预兆。

  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宁夷然的语气和举止太怪异,像急于抛开什么,再去抓住什么。他常说情话,却从不会这么急促又不确定地表达爱意。

  在这之前,他的爱一直拿得出手。

  周旋力道一松,手机不小心掉到地上,震得耳膜刺了一下。

  她弯下腰,吃力地捡起,手指碰到地砖,冰凉入骨,一丝丝钻进内里,冷到麻木。

  -

  北京,夜色正浓。

  梁杉打这通电话时,刚从公司出来。

  周旋说得没错,宁夷然的确放弃了她。自她家离开后,他用最快的时间抽身,叫律师甩来两沓合同——一份机构解约合同,一份房屋租赁关系解除合同。

  他唯一给她留出的情分是那两笔巨额赔偿金。

  干脆利落,解决得彻底。她被迫出局。

  梁杉这才明白,那天宁夷然之所以留下,是为了耍她。

  他气她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也气自己一次次纵容,没在最开始斩断和她的任何关联。

  宁夷然骨子里的确很傲慢,不屑跟她同流合污。

  这些年,梁杉自诩懂他,可对他的了解还是太片面,不够契合,所以他当初才没选择和她走到一起。他们是一类人,却也不是一类人。

  可仔细想想,谁又比谁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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