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澄昔
她不信他躺在她的床上时,脑子里没闪过动真格的念头。
梁杉没签字,带着合同去公司找他,宁夷然见都没见,叫人一次次把她打发走。
梁杉怒火攻心,这才想到去找周旋。
宁夷然想装作无事发生,浑浊地进,清白地出,那她偏不如他的意,最好破釜沉舟,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梁杉重新点亮手机屏幕,给宁夷然发了条微信,来到车库,驱车离开了。
楼上办公室内,宁夷然的手机震了一下。
不用看就知道是梁杉发来的,无非和往常一样软硬兼施,先放低身段,再明里暗里威胁。
梁杉和他一样骄傲,在感情方面一向洒脱,拿得起放得下。
他没想到她会死缠烂打。
宁夷然心生烦躁,低骂一句,抄起手机砸到墙上。
屏幕四分五裂,碎片弹了一地。
二十分钟后,宁夷然到附近商场买了台新的,插上卡,点开对话框,问周旋在做什么。
那头迟迟没动静。
宁夷然莫名有些心慌,耐着性子等到深夜,周旋回复了,简短一句:工作太累,先睡了。
宁夷然道了晚安。
第二天,宁夷然没去公司,回家陪爸妈吃午饭。
饭桌上一片和谐,陈教授给丈夫和儿子夹菜,顺便问一句:“周旋那孩子,实习期快结束了吧?”
宁夷然点头:“快的话年底,慢的话过完年。”
陈教授说:“你前阵子和我们说,她今年打算留在北京过年,这事确定了吗?”
“嗯,我们都商量好了。”
陈教授眉开眼笑:“那敢情好,多个人多份热闹。”
宁院长嘱咐道:“周旋一个人在外不容易。等明年抽个时间,我和你妈亲自去苏州拜访她家里人,婚期不急着定,你们想什么时候结都可以,主要是得给女方家长一份心安。”
宁夷然应了声,说:“对了,我大后天去找她。这段时间都不在北京,您和妈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陈教授说:“那正好,我刚做了几盘小菜,上次来见她挺爱吃的,你一起拿给她吧。慢慢吃,抽真空能保存挺久。”
宁夷然说好。
飞热城前一晚,宁夷然收拾完行李,给周旋打去视频。
待接提示音响了很久,周旋接了,直接视频转语音。
宁夷然没想太多,问她怎么这么久才接。
周旋语气平淡得像一杯过夜的凉白开:“在想事情。”
宁夷然问:“什么事情?”
周旋没搭腔:“你在家吗?”
“当然。”宁夷然失笑,“这么晚了,不然还能在哪儿?”
周旋不予回应。
宁夷然说:“我明天大概晚上能到你那儿,先吃个夜宵再去酒店怎么样?”
周旋好一会才出声:“要不,你还是别来了。”
宁夷然眉心一跳,维持镇定地问:“旋旋,怎么了?”
周旋一字一顿,冷静道:“宁夷然,我们散了吧。”
第24章 别做这种事
和梁杉通过电话第二天,周旋撑着精神忙完工作,下工以后去找白行樾。
白行樾没在宿舍,到营地的露天车场提车,正要出去。
见她来了,也没意外,他绕过车身拉开副驾的门,示意她先上车。
车子一路北行,穿过沙漠和山川,周旋不知道去哪,没心思多问,对着风景发呆。
白行樾率先打破寂静:“想听什么歌,自己放。”
周旋回过神,低头解锁手机。
蓝牙自动连上了。白行樾瞥一眼,发现她换了蓝牙名称。
将暮未暮,高速路上的路灯齐刷刷亮成两排,一眼望不到尽头。
过了收费站,附近有个小镇,白行樾将车拐进那条路口。道路坑洼不平,颠得人反胃,周旋往后靠了靠,这才问:“我们去哪?”
白行樾说:“去参加葬礼。”
“……谁的?”
“一个朋友的。”
越往里走,路越宽敞。地面鼓起大大小小的土包,胡杨洞口立着裹尸体的蒲草席,有只鹰在上空盘旋。
周旋降下车窗,闻到雨后湿漉漉的腥气。
白行樾说:“天葬是这边的习俗。”
“听说过。”想到什么,周旋自嘲地笑笑,“昨天刚参加完婚礼,今天又来参加葬礼,也算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大起大落。”
白行樾说:“比起生老病死,情爱其实不算什么。”
听出他的意指,周旋大概知道他为什么带她来这。
镇上有个招待所,老板出了意外,死在去医院的路上。
他们赶到时,院子里围满了人。尸体直挺挺地躺在棺材板上,请来的阿訇抬起他的下巴,往他嘴唇上沾几滴泡过符咒的水,嘴里嘟囔什么,念经祈福。
周旋在墓室里见过很多干尸,但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种场面,有点不适应。
她没再看下去,侧过身,面向白行樾。
周旋问:“你和老板是怎么认识的?”
白行樾说:“有次去野外采风,车坏了,他把我拉回来的。”
做完仪式,家里人扑过来嚎啕大哭。
白行樾没打算久留,往桌上放了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说:“走吧,去吃点儿东西。”
周旋看了眼信封的厚度,点点头。
招待所对面有家面馆,店里环境简陋,摆一排木头桌椅,开放式厨房,收银台那扇墙上挂一张油污的菜单。
这会没什么人,都在招待所吃席,只留一个抻面师傅看店。
周旋其实根本吃不下,想着来都来了,随便点一碗汤面;白行樾和她点得一样,又加了几道小菜。
印象里,除非必要,白行樾不会来这种地方吃饭。周旋了然:“这家店也是那老板开的吗?”
白行樾用热水涮一遍杯子,给她倒了杯茶:“他儿子开的。照顾一下生意。”
周旋握着温热的杯壁:“宁夷然之前说过,你为人处世很周到。”
听她提到宁夷然,白行樾掀起眼皮,温和道:“先好好吃饭,有什么事等吃完再说。”
周旋也就适可而止。
不到十五分钟,两大碗面被端上桌。
白行樾拿一个空碗,把她碗里的面挑出大半,问她:“这些能吃完吗?”
周旋看了看,说:“能。”
吃过晚饭,白行樾把车开到几公里外的露天影院。
周围是停车场,胡杨树的树干上系一块幕布,绑在上面的铁丝被投影仪晃得反光。
白行樾靠中间停车,周旋离远一看,放的是部老片子,王家卫的《花样年华》。
过了好一会,周旋说:“问你一件事。”
白行樾像早就预料到了,并无意外:“问吧。”
周旋没怎么斟酌措辞,直奔主题:“宁夷然和梁杉,是不是真的?”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我想在你这再确认一遍。”周旋说,“梁杉昨晚发给我一张照片,我找朋友鉴定过真假,但不想只听梁杉的一面之词。”
“所以你才来找我。”
“嗯。”
白行樾看她:“为什么觉得,我一定会告诉你?”
周旋笃定地说:“你之前说过,比起站宁夷然,更愿意站在我这边。”
她和宁夷然不是没共友,可白行樾是唯一一个让她有把握能问到实话的人。
抛开那些情面,也只有他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向着宁夷然。
白行樾说:“我记得我提醒过你。”
周旋默了默,说:“……昨天在修复室的时候吗?”
白行樾没否认。
明知道答案,一颗心脏还是止不住往下坠。周旋好一会才出声:“知道了,我们回吧。”
白行樾说:“不再问点别的了?”
“不用,没什么必要了。”周旋敛了敛眼睑,“而且,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他们上床的细节。”
白行樾有意无意:“没准事情还有转机。”
“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