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澄昔
白行樾不懂星座,但多少知道些,“嗯”了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
林立静喜欢研究星盘和命里,不止一次地和她聊起这星座,说天蝎记仇,报复心重,性。欲强。白行樾全占,一样不落。
吃过饭,两人都睡了会,周旋比他先醒。
白行樾一整晚没怎么休息,睡得沉,呼吸均匀,下巴冒出一点青黑色的胡茬。
周旋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指肚碰上去,有点扎手。
白行樾似醒非醒,把她揽进怀里,嗓音沉而哑:“乖点儿,好好睡觉。”
周旋也就没再乱动,闭眼假寐。
天还没黑,外面下雨了,打雷闪电。走廊那扇窗户没关,木构窗框上了年代,来回一晃,嘎吱乱响。
周旋担心会吵到白行樾,穿上他的浴袍,趿上拖鞋,去门外关窗。
隔壁是间开放式书房,书架上摆满了古籍藏书,市面上少见。
周旋点开一盏台灯,看了会书。雨越下越大,她走到落地窗前,对着景色发呆。
看惯了苏派建筑和这里的山山水水,还是觉得新鲜。
听到脚步声,周旋回头看了一眼。
白行樾光着上半身,倚在书桌边沿,看她纤瘦的背影。
周旋问:“还要再睡会吗?”
白行樾说:“不用了。什么时候回去?”
“再等等,这个点我妈和周纳估计出去买菜了。”周旋说,“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你定吧。”
白行樾这次来苏州没打算上门,但有备无患。
城郊有家老字号医馆,那的中医和白行樾爷爷是同辈,如今已经不看诊了,一号难求。白行樾今早路过,讨了几服滋养的秘制药方,又把老爷子的私人号码给了林秀榕,方便随时问诊。
因为宁夷然的关系,林秀榕原本对白行樾颇有微词,看在女儿面子才让人来家吃饭。白行樾进门没多久,微词没了,只剩热络招待。
林秀榕把丈夫当年珍藏的好茶拿出来了,周纳更离谱,恨不得挂白行樾身上。
周旋看在眼里,很难不感叹一句这人太周到,对症下药比大包大揽照单全送更有效,也更细节。
客厅里,周纳端着切好的水果,来找白行樾聊天。
林秀榕一个人忙不过来,周旋进厨房帮忙打下手,顺便和母亲说了白行樾的口味。
林秀榕笑呵呵道:“这孩子比小宁靠谱太多。”
周旋说:“您满打满算也就见过他两次,这么快就有结论了?”
“看人不能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事的用心程度。”林秀榕把炖菜下锅,“不过……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你好,多少得图点什么。”
“您放心,我都明白。”
林秀榕问:“你跟妈说实话,你对他有心思不?”
周旋说:“他那种人,只要稍微肯用点心,没人不会对他动心思。”
“这倒也是。”
“但我对他,应该还谈不上爱。”
林秀榕毕竟是过来人,看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叹息道:“你们年轻人的潮流观点我不懂。妈只知道,不爱和不敢爱是两码事。往后日子还长,你自个可要斟酌好。”
周旋低头摘菜,没答话。
林秀榕手艺很好,不到两小时,六菜一汤出锅,色香味俱全。
今天家里来客人了,周旋照例在饭前给父亲上炷香。
饭桌上,周纳不小心夹到一块笋片,直接放进林秀榕碗里:“您多吃点,补补。”
林秀榕笑着说好,乐得纵他。
周旋戳破这点小伎俩:“你什么时候能不挑食?”
周纳往嘴里塞一块肉,口齿不清:“我就算挑食,不也长这么高吗?无所谓的。”
“小心再过两年,直接横着长。”
周纳说不过,搬救兵。
林秀榕无奈笑道:“好了,都少说两句,吃饭还堵不住嘴。”
林秀榕一辈子没读过几本书,但开门做生意,阅历还算丰富,和白行樾聊得有来有往。她问什么,白行樾答什么,不卑不亢,见解独到。
听他们闲聊,周旋无端想起宁夷然来那次,开始林秀榕也问了两句,宁夷然表面讨好,实际答得敷衍,后来林秀榕也就不再多说一句,配合地把过场走完。
一旦有了对比,过
往很多不起眼的小事逐渐变清晰。
周纳吃饭快,吃完了也没走,不断给白行樾夹菜。
知道白行樾有洁癖,周旋正要提醒,看他把周纳夹的菜吃了,无意识地抿了下唇。
周纳“嚯”地站起来:“樾哥,我再去给你盛碗饭。”
周旋阻止:“不用了,够吃。”
周纳看向白行樾。
白行樾挑挑眼:“你姐知道我的饭量。”
周纳耸下肩,坐了回去。
桌上没有多余的干净杯子,周旋用自己的马克杯给白行樾倒杯温水。
林秀榕端起周旋面前那道菜,要去厨房添点汤。周旋笑着说了句什么,言语间有撒娇的意思。
白行樾看她一眼,明白今早感觉到的她身上的松弛感从哪来。
周旋在家和在外面不太一样,这个家是她的底气。
饭后,周纳到院子里支起遮雨棚,几人在外面待了会。
时候不早,周旋拎着两把伞,送白行樾出门。
门店和门店中间的马路是条斜坡,雨夹雪铺在路面,有些打滑。周旋放慢脚步:“今晚不能陪你住了,我妈那不好交代。”
白行樾没强求,无端问一句:“你和阿姨吵过架么?”
周旋想了想:“还真没有,我几乎不会惹她生气。”
“是么。”
周旋早就预感到,第一次摆在明面上问:“你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吗?”
“很差。”白行樾言简意赅,“我妈那人控制欲强,我爸受不了,俩人没完没了吵架,离婚前后几乎不着家。”
“那你怎么办?”
“有保姆带。”
“过年过节呢?”
“一样。”
周旋总结:“所以你才对婚姻不抱期待。”
白行樾没否认。
得承认烟火气和温暖会传染。和周旋家人吃饭时,他不止一次动过想和一个人有个家的念头。
正好路过车站,周旋突发奇想:“带你去我高中看看?离这不远,当遛弯了。”
眼看公交要开走了,周旋握住他的手,踩台阶上去。
天气不好,车里没什么人,她往箱里投了张纸币,拉着他坐到最后一排。
只有这座城市才让周旋有安全感,她可以在这毫不顾忌地和白行樾相处。
周旋说:“我以前上下学经常坐这趟车——你坐过公交吗?”
白行樾笑了:“我不是活在地球?”
周旋惊讶:“你上学的时候应该车接车送才对。”
“哪儿来那么多规矩。”
周旋问:“你以前很会玩吗?”
白行樾说:“你指哪方面?”
周旋说:“感情。”
“谁说什么了?”
“你先别管。”
“没。”白行樾说,“上学那会儿,圈子兜来转去就那么几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都有。”
“那你谈过几段恋爱?”
这问题不像她能问出来的。
今晚兴致使然,她想知道,也确实好奇。
白行樾笑了声,语气轻佻:“周小姐,查岗呢?”
周旋难得这样,白行樾有意吊着她。没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周旋适可而止,扭头看窗外。
隔几分钟,白行樾问:“想什么?”
周旋摇摇头,说没想什么。
她只是觉得,人跟人之间的因缘际会,不是一种不出门就能规避的坏天气。
又过了几分钟,白行樾说:“还要多久能到?”
周旋看一眼提示牌:“四五站,快了。”
白行樾把她的脑袋按向自己肩膀:“靠着能舒服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