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澄昔
周旋调整好坐姿,往他那边凑了凑。
新一站,上来一批从图书馆回来的学生,车厢嘈杂,沾了湿漉漉的水汽,空气发潮。
周旋视线发直,像在透过他们看当年的自己。
白行樾在这时出声:“周旋。”
“嗯?”
白行樾说:“无论过去怎么样,以后我不会再有别人。”
第37章 这两天他们太疯,都忘乎……
在苏州待了两天,白行樾动身回北京。
周纳第一个舍不得,说还没陪他四处逛逛。
白行樾说以后还有机会,私底下给了周纳一张数码门店的购物卡,嘱咐:“以后多听你姐的话,少给她添乱。”
周纳兴冲冲应下了:“樾哥,你放心吧。”
白行樾走前,趁林秀榕睡着,周旋半夜溜出去,和他纠缠到天快亮。
前天做的时候,快到最后,她提醒他别把东西留在里面。白行樾这会想起来,将她堵着,不前不退,忽然提及:“他之前弄里面过?”
周旋听得莫名,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笔旧账,忽冷忽热地扭,想让他继续。
白行樾俯身瞧她,不为所动。
周旋屏气凝神,说他没不戴过,尾音短促。
这两天他们太疯,都忘乎所以,把愉悦发挥到了极致。白行樾暂时离开她,去翻柜子,撕开塑料包装袋,一鼓作气,重新填补。他指缝间有淡淡的水果清香,周旋只觉得越来越渴,止不住迎合。
等她中午睡醒,白行樾已经走了,床头柜上放一套没摘吊牌的贴身衣物,尺码精准。她穿来的那套被破坏得彻底,已经进了垃圾桶。
大年初八,这个年差不多过去,周旋收拾好行李,从家离开,转机到热城。
白行樾晚两天才回,她先回营地筹备复工事宜。年后计划发掘那座规模最大的主墓,兹事体大,王玄特意交代了,最近一段时间,队里所有人不允许请假。
林立静和她同一天航班,在机场碰面,一起搭车走。
过了个年,林立静不胖反瘦,看上去状态不太好,整个人怏怏的。周旋问怎么了,林立静勉强笑一下,不想说,周旋也就没多问。
丁斯奇候在出站口,身后停了辆出租车。
林立静目光幽怨,没让丁斯奇帮忙,吃力地把行李箱搬进后备箱,直接上车了。
周旋大致懂了,往前坐,给他俩腾位置。
这一路气氛压抑,周旋只觉得憋得慌。
好在司机师傅还算健谈,时不时和她聊两句,从天南侃到地北,没话硬找。
离营地还有几公里,林立静忍不了了,突然发作:“那天在电话里,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嘛!要实在合不来,就别继续相处下去了——你放心,我不会没脸没皮缠着你,也绝不耽误你时间。”
丁斯奇推推鼻梁上的眼镜,有点无奈:“别说气话好不好?”
“我没说气话!”林立静吸了吸鼻子,“反正你背着我和沈蓓蓓吃过不止一次饭,还去她家拜年。既然还喜欢,我成全你们啊。”
“她爸爸是我老师,我们两家离得不远,平时免不了走动。”
“那你意思是,我无理取闹呗。”
“静静……你别这样。”
师傅听得起劲,看热闹不嫌事大,调低了广播音量。
周旋没太多共情,低头和白行樾发微信,告诉他自己快到了。
到了地方,周旋把宿舍里里外外清扫一遍,林立静提不起兴致,盘腿窝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脸色极差。
收拾完,周旋从行李箱翻出林秀榕做的小食,递给林立静:“知道你爱吃这个,我妈就多做了点。”
林立静看着透明的密封袋,不接:“我没胃口……你自己留着吧。”
林立静平时见到吃的眼睛放光,这次太反常。周旋多少有哄她高兴的意思:“吃点甜的心情会好。”
林立静皱了皱眉,心里烦,不经大脑地推开周旋的手,语气不好:“我说了不吃!”
密封袋撞到桌边的铁片,撕开一道口子,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往下掉,洒了一地。
安静一瞬,周旋拎起扫帚,把东西收进垃圾桶。
林立静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周旋没计较,语气温和:“等过两天我让我妈再寄几袋。”
林立静表情木讷,好一会才憋出一句:“……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的。”
周旋体谅:“能理解,毕竟事出有因。”
“刚刚在车里,是不是让你看
笑话了?”
“不至于。”周旋笑笑,“情侣之间,哪有不拌嘴不吵架的。”
“……我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经验。”林立静抠着手指头,有点懊恼,“周旋,我有时候真挺羡慕你的。不管是你之前那个男朋友,还是白老师,他们都对你很好……你漂亮,会来事儿,我怎么努力都赶不上。”
“我没刻意讨好过他们,也不需要讨好。”周旋握了下她冰凉的手,“生活不是只有爱情和男人,还有很多别的方面。立静,自怨自艾没用。”
林立静嗡着嗓子说:“那如果,已经因为男人影响到生活了……怎么办?”
周旋想起白行樾以前说过的话,重复一遍:“要么接受,要么舍弃。”
林立静眼睛通红,死咬住唇,眼泪要掉不掉。 :
知道她需要一个人待会,周旋简单安抚几句,拎着垃圾袋出去了。
丁斯奇在她们宿舍外踌躇,看到周旋,托她帮忙把给林立静的礼物带进去。
“还是等她心情好点,你亲自给她吧。”周旋说,“见面比叫人传话管用。”
丁斯奇表情凝重:“好……那我一直在这等。”
-
两天后,白行樾归队了,王玄定好发掘计划,带着一队人下到主墓。
在热城待了几个月,之前都是开胃菜,主菜终于被端上桌,连丧了一整个新年的林立静都打起精神;周旋更不用说,被委以重任,每天忙得连看手机的功夫都没有。
这座将军墓的规模比得上王陵,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现场有很多信息没法同步,需要严格保密。周旋这几天做的最多的,就是应付当地和外地的媒体,见人说人话,对鬼摆笑脸。
白行樾开京腔调侃她有做公关的天赋,顶着这张嘴儿,干考古可惜了。
元宵节前夕,下工后,王玄没急着走,把周旋单独留下了,给她一个记者的联系方式。
周旋隐隐懂了,但还是问了王玄的意思。
王玄说:“这记者是央广总台的,没事的时候,你多跟人接触接触。”
言外之意,多喂人家一点独家报道。
实习这么久,不管当初看谁的面子,王玄一直待她不错,称得上半个师父。周旋没什么可顾忌,直白问:“这人跟您有关系吗?”
“能有什么关系。”王玄说,“毕竟是北京那边的,面子得给,不然经费从哪申请。”
“八竿子打不着,经费也不归他们管。”
“殊途同归。没有经费,哪来的补贴;没补贴,一群人擎等着喝西北风。”
王玄这人脾气差,腰板也直,早年得罪过不少前辈,但实力强,晋升还算顺利,这些年参与的项目都是重量级。
可考古界拢共那么点蛋糕,抛开那几个重中之重的国家级大项目,余下的分到嘴里,嫌不够塞牙缝。
考古人不算富裕,但王玄逼自己撂下面子,东拉一点西扯一点,从没让队里人穷过。
想起在孜亚村长家吃饭那次,周旋问:“您干这行这么多年,就没腻过吗?”
“腻啊,怎么不腻。”王玄说,“那我问你,干这行不无聊吗?”
“也还好。”
“无聊的工作,总得有人做。”王玄拿起一块新出土的陶片,哼笑一声,“这话听起来是不是挺高尚的?可哪来那么多神圣理想啊,为现代人做贡献都是狗屁,满足自己对历史的窥探欲才是真。”
王玄擦拭陶片,腾出空看周旋一眼,又说:“等你再熬个几年,什么时候坐到我这位置,就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周旋其实现在也明白——得把自己变得没那么纯粹,这日子才能过下去。她笑了笑,实话实说:“我可能一直达不到这高度。”
话赶话正好聊到这,王玄问:“你这眼瞅就要毕业了,今后有什么打算啊?”
周旋说:“暂时没考虑做别的。”
“姑娘家家,常年在野外泡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先慢慢来吧。”周旋说,“人往高处走,接触的项目级别越高,待遇就越好。”
退一步讲,名和利,她总得图一个。
“你倒不藏着掖着。”王玄爽朗笑道,“行啊,你比我有出息。我这辈子也就卡在这了,不上不下的,你是块好苗子,有野心,能比我走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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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当天,周旋和王玄介绍的那个记者联系上,两人约在市博物馆的会客室见面。
白行樾还有事,把她送去以后先走了。
和记者谈完,周旋等到中午,白行樾来接她。
路上,他说带她去见个人,周旋问是谁,白行樾说:“我舅舅。”
周旋微怔:“我们文博学院的白院长吗?”
“嗯。”白行樾说,“他来这边出差,明天去营地找你们王队开会。”
“那怎么提前一天过来了?”
“为了见你。”
“为什么见我?”
白行樾自储物格翻出一块巧克力,叫她先垫垫肚子,缓声解释:“快毕业了,不提前做点儿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