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失 第7章

作者:空壳面包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沉默柔软地流淌。

  李絮抿了抿唇,今夜不知第多少次说出这个词,“抱歉,私自*碰了你的琴。”

  顿了顿,又补充,“还借用了你的浴室。”

  言漱礼没有在意她的无礼。或者说,他之所以会将她带回家,就是因为这份无礼导致的结果。

  他慢慢走近,被身躯遮挡的灯光,复又海水一般静静渗入琴房。

  “MoltoAdagio弹这么快,很赶时间吗。”

  他语气平淡,评价天气般随口评价她的琴技,弓身将一双崭新的女士拖鞋放在地上。杏仁奶白,和他脚上的暴雨锋灰,同款不同色。

  同一句话,难讲是不是巧合。

  李絮心里浮起一种微妙的感觉,哑然片刻,轻声笑了笑,“忘谱了。”

  她无比从容地坐在琴凳上,微微仰头望他。那张面庞被夜色镀上了一层异常清丽的美感,薄胎薄釉,莹润白皙,兀自发着光一般。令人不自觉想试探究竟是何质感,是否真实存在。

  言漱礼伸手捻了一下她散落的发尾,捻得手心一片湿凉。

  “没找到风筒?”他问。

  李絮懒散摇头,“不管它它也会干的。”

  昏暗灯光下,言漱礼琥珀色的眼瞳一片沉静,他松开触碰她的手,突然说,“行李箱不在门口,以为你走了。”

  “你这是后悔了,想我走的意思吗。”李絮挑眉瞧他,嘴角轻轻翘起,眼底有光晕流转,不知是认真还是戏谑,“我怕我听不懂暗示。”

  她的长发鸦青浓密,随意披落着。肩上挂一条薄薄丝裙,脖颈修长,背薄薄一片,皮肉玉一般昳丽清曜,看起来像拨开层层海浪来到人世间的美人鱼,湿涔涔坐在月下礁石的海妖塞壬。

  他俯首,她仰视,这样的距离,好似彼此都被独一无二地盛入眼中。

  言漱礼盯着她微颤的浓密睫毛看了半晌,没有立即表态,也没有将这对视维持下去。

  他别开视线,右手覆在琴键上,不疾不徐敲出几个音。

  轻缓地。

  肃静地。

  将她缺漏的曲谱一点一点弹完整了,而后才很慢地开口:

  “给你带了白兰地。”

第6章 有值得庆祝的事。

  夜很深了。

  室内光被系统默认设定自动调暗,主灯熄灭,只余围绕整屋上墙角线的LED灯带彻夜运作。

  言漱礼打开餐厨岛台上方的三盏不规则挂灯。

  柑橘迸裂,暖光撒了满地。

  “喜欢哪支?”

  冲锋衣又被随手搭在台面,旁边放着一个厚实的牛皮纸袋,言漱礼从中拿出两支酒。

  一支路易十三,一支轩尼诗李察。

  李絮挑了口感更柔顺的轩尼诗。

  厨房收纳空间很多,言漱礼说的戒酒大概有其真实性,转了一圈连酒杯都没找到。

  毕竟是在别人家,李絮不好插手帮忙,静静坐在吧台椅上等。

  台面空纸袋突然歪倒,发出一阵很轻的窸窣声,李絮探身过去扶正。

  不经意看见底下还放着两个塑封的盒子,拿起来一看,分别是69mm和72mm的MYSIZE,十枚装。

  李絮心脏猛地跳突一拍,头皮发麻,四肢生冷,慌忙丢回去推得远远的,装作没看见过。

  /:。

  “纯饮,还是加冰球?”言漱礼过了会儿才从转角出来,在她面前放了个江户切子的矮脚白兰地杯,“你胃里有东西吗。”

  “…吃了很难吃的飞机餐。”李絮面色复杂,不自在地侧开视线,没敢直视他。心想反正他拿这种价位的干邑给自己喝也不心疼,那自己顺势糟蹋一下,调成鸡尾酒也没差,“家里有没有柠檬?”

  “做Nikolaschka?”言漱礼攒了攒眉,居然没有嫌弃或不耐烦,给她指了个位置,“自己翻冰箱,我给你换个shot杯。”

  外面那个双开门冰箱储藏的都是果蔬饮品,内容丰富,井井有条,应是定期有佣人负责采买整理。

  假若是平时,李絮会考虑切个生火腿啤梨垫垫胃,但眼下她只想意识快些被酒精支配。

  Nikolaschka是一种野蛮的喝法。

  不兑水,将白兰地斟满30mlshot杯,杯沿摆放一片新鲜柠檬,再在柠檬片上堆适量砂糖。

  在饮酒之前,将柠檬片对折,与砂糖一起放进口中咀嚼,待激发味蕾的酸与甜在口腔中相对温和,再将辛辣醇厚的白兰地一饮而尽。

  瞬间直击头颅的尖锐与暴烈,宛若四肢百骸涌过一场凶猛海啸。

  比一口一口慢呷的纯饮更快速、更刺激。

  李絮放下空杯,微微眯着眼,伸手去够酒瓶,准备自斟第二杯。

  “你喝太急了。”被言漱礼轻而易举抽走,不赞成地制止,“我不想半夜送人去医院。”

  “我酒量很好的。”李絮笑了笑,没有表现得像一个死缠烂打的酒鬼,反而好奇道,“你真的戒酒了?”

  闲置一旁的矮脚杯派上用场,言漱礼往里面加了枚冰球稀释浓度,浇上少量琥珀色烈酒,不咸不淡“嗯”了声。

  “为什么?”李絮问。

  “没有为什么。”言漱礼说,“酒精影响大脑反应。”

  好符合他个性的回答。

  “那你要不要吃块蛋糕?”李絮慢啜一口酒,凑巧瞥见自己拎上来的纸袋,突发奇想般提议,“免得浪费。而且甜食可以促进多巴胺分泌,会让你心情好。”

  “不需要。”言漱礼神情冷淡地喝一瓶气泡水,敬谢不敏,“我心情没有不好。”

  最后还是冷眼看她拆开了包装。

  线条规整的六寸圆,饼底酥脆,糕体轻盈,配色甜美。顶部以鲜果与糖霜装饰,并以巧克力华丽裱花——

  [Thebestisyettocome.]

  网红店最喜欢搞的无用小心思。免费赠与消费者的浪漫鸡汤。套在任何人身上都适用的烂俗祝福语。

  两个人皆站在岛台边,一高一低,肩膀挨着手臂。

  言漱礼的关注点和她不一样,眉梢一挑,视线落在蛋糕上的装饰,“芒果?”

  “嗯。”李絮忙于继续翻找纸袋,学他腔调肯定,“芒果。”

  找到了。

  塑料盒里,长杆火柴被用尽,但樱桃梗蜡烛还剩余许多。

  孤零零一支被插在蛋糕圆心,毁掉了饱含美好祝愿的[best]。

  自己真的很会制造麻烦,李絮有这个自知之明。但除了一开始那句“不吃快餐”泄露了些许冰冷愠意,此后不论言行如何拖延,言漱礼都一直表现得格外容忍,没有再被激怒过。

  没等她开口,他就默不作声从裤袋摸出一枚都彭,叮——,品牌标志性的开合声,双火焰亮起。

  简约的黑白钢琴烤漆。很衬他。

  李絮意外抬眼,“你打火机带在身上啊?”

  言漱礼沉默了几秒,垂眼点燃烛芯,“刚刚在车上拿的。”

  “你在车上抽烟?”

  “不抽。只是放在那里。”

  “酒精影响健康,尼古丁就不影响了么。”

  “频率低。对比起来,还算可以接受。”

  她无聊问题好多,然而言漱礼一句接一句,居然毫不敷衍地都回答了。

  “火快灭了。”他冷酷地及时提醒,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又忍不住问起这支莫名其妙被点燃的蜡烛,“谁生日。”

  “没有谁生日。”李絮耸了耸肩,“但有值得庆祝的事。”

  言漱礼目光微凝,声音没什么温度,“譬如。”

  他们对视着。

  李絮撩起眼皮瞧他,睫毛轻轻晃动,在眼下投射虚虚实实的微弱阴影,令人分不清其中掺杂几分真心假意。

  低头轻飘飘吹灭蜡烛,她用餐叉挖了一小块带芒果的蛋糕,抬手喂到他唇边。

  “譬如——”她稍稍拖长了尾调,脸上表情浅淡,惟有一对漆亮黑瞳仿若蕴藉夜野山雾,“祝我分手快乐?”

  拥抱不知是如何开始的。

  李絮被单手捞到岛台上,素净着脸,嘴唇水亮,沾湿了充满花香气的白兰地,看起来嫣红柔软,却又格格不入衔住一枚冶艳唇环。

  她身上时时萦绕的那股苦凉惨绿的广藿玫瑰香略略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言漱礼用惯的皂感焚香。可是又与他的味道不尽相同。仿佛掺了一把湿淋淋化开的糖,揉杂费洛蒙的奇异香气。

  言漱礼钳住她的脸,不露声色在她颈间嗅了嗅,手臂忍耐地箍紧,错觉自己抓住了一缕在暴雨夜出没的阁楼幽灵。

  他高挺的鼻尖戳在她颊边,吐息温热,眼底幽深一片,不忘风度翩翩地事先征求同意,“要接吻吗。”

  李絮侧了侧头,密匝匝的睫毛这次是真的扫在了他脸上。

  “不了吧。”

  呢喃的咬字携着她特有的风情,轻而低柔,连拒绝都讲得旖旎多情,“你吃了芒果,我会过敏。”

  顿了顿,又很替他着想似的,接连抛出理由,“况且,你好不容易戒了酒。”

  多么充分的借口。

  令人不得不接受。

  于是言漱礼的手很有风度地离开了她的脸颊,在她唇环边缘克制地揩了一下。坚硬的金属触感。比想象更温暖一些。

  他将手撑在大理石边缘,居高临下瞥落一眼,又再讲了同一句话,“不想笑不用勉强笑。”

  李絮眉眼弯弯,颊边挤出浅浅梨涡,笑得很靓,又很软。像她身上的丝裙,单薄得什么都遮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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