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天鹅啊
阿尔文深吸一口气准备听天由命,但就在他的双脚已经接近巨蛋顶部的时候,四下里传来了清晰的“喀嚓”声。
阿尔文此前没有上过前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音,直到看见他下方的透明材料裂开一道漂亮的细纹,然后“哗”得一声碎裂掉下。
本该“沾地”的双脚就此踩了个空,身上挂着降落伞的阿尔文穿过了兰蒂斯巨蛋的破洞,继续向下落去。
一时间,集团军和东半球的通信器里传来高亢的欢呼声,s盟的通信器内则鸦雀无声。
兰蒂斯巨蛋,被打破了。
第105章 熔岩,意义,鳞片怪
阿尔文头一次见到这种景象——在鐖辐射的侵蚀下,兰蒂斯巨蛋内的所有设施飞快地褪为土色,类似布料、纸张的一些比较脆弱的材料立刻风干沙化。
和鐖元素一起涌入的,还有集团军与东半球的各式飞行器,s盟基地内瞬间腾起大量战机,织网一样铺开阵型进行抵挡。
空战比在巨蛋外更加激烈了,火光和黑烟在半空中此起彼伏,将巨蛋内映照得阴暗炙红,就好像一口烧得正旺的熔炉。
阿尔文晃晃悠悠地落了地,此时已经没人顾得上他,但因为白色的降落伞铺散在地上太过引人注目,他立刻奋力从伞下钻了出来。
眼前的景象使他愣住——不过几秒时间,兰蒂斯巨蛋内已经烧成一片火海,四下里热得不可思议。
巨蛋内作战与巨蛋外完全不同,巨蛋内的可燃物太多了。
他的通信器里传来老油条的声音:“长官,请说一下您的方位,我来救援。”
阿尔文咽了口唾沫,他看着眼前从下到上全部烧起的摩天大楼,又看向身后燃烧着的路灯路牌。
然后他回应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
“那您……”对面只说了两个字,然后便陷入了一片忙音。
不用问阿尔文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立刻拨通了耶克斯的编码:“长官,请对我进行定位,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
通信器里的耶克斯干脆利落地应道:“已定位,原地等待救援。”
因巨蛋刚破急需人手,安德鲁他们也接到了升空任务。
当安德鲁来到巨蛋上空,他听到了通信器里老克里斯的声音:“和一年前的景象一模一样。”
“恭喜你,为你太太报了仇。”安德鲁说着。
老克里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抖:“是的,也恭喜你。”
“不必,恭喜戴文就好。我并没有亲人在这场灾难中丧生,”安德鲁说,“我唯一的亲人,我的妻子,在战争开始前就因病去世。”
老克里斯和他搭伙儿了这么久,倒是头一次听他说起这事:“那也很遗憾。”
“没什么遗憾的,或许是上帝不希望她看见之后的事儿吧。”安德鲁罕见地叹了口气,“那时我在奇斯卡创业,四处碰壁时遇见的她,再后来就在一起了。所以说我对奇斯卡那个地方其实多少还是有点好感,它承载了我许多美好的回忆。”
老克里斯愣了愣,然后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你的妻子是……”
“是s盟人。”安德鲁应着,一个加速把飞行器开进了兰蒂斯巨蛋中。
随着太阳逐渐落下,兰蒂斯巨蛋内的景象看起来更加可怕,巨蛋内如同熔岩地狱,火舌便是魔鬼的爪牙。
被救援回到基地的阿尔文看起来相当狼狈,不仅脸上身上都是黑乎乎的脏污,发梢也也被烫焦了。他的嘴唇干得开裂流血,一边洗脸一边捧着洗手间的水大口大口喝着。
随着口渴缓解,高强度作战的疲惫终于袭来,他腿脚一软,瘫坐在了洗手间里。
接应他的士兵被吓了一跳,立刻俯下身去搀扶他,嘴上惊慌地叫着“您还好吗,您没事吧”,然后才注意到阿尔文正双眼紧闭,均匀地呼吸着。
士兵愣了愣,这时背后传来了大队长耶克斯的声音:“不要叫他了,扶他去我的休息室,让他睡会儿吧。”
士兵以为自己听错了:“您的休息室?长官,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也活不了多久了。”耶克斯说着低头看向已经熟睡的阿尔文,“你看他像是想活命的样子吗?他能接受活到99岁安详终老吗?就算他能躲过所有攻击,逃脱各种制裁,他也过不了心里那关。”
耶克斯说:“我算是看明白了,命悬一线才能让他安心,温暖、平和只会使他愧疚,那样的人生,已经注定不能属于他了。”
士兵听得一知半解,但他隐约觉得大队长这番话正在和他潜意识里最害怕的事相映照。
士兵忍不住问道:“长官……我们是不是已经完了?”
耶克斯看看他:“如果我说是,那你还会全力作战吗?还会为联盟效忠吗?”
士兵慌忙答道:“我当然会,长官。哪怕只剩我一个人,我也会阻止他们攻击奇斯卡。”
耶克斯点点头:“那就是了,别问这么多,去做事吧。”
“……是。”士兵应着,一边琢磨一边搀扶着阿尔文往前走。
这时耶克斯又道:“把他安顿好后给我也准备一架飞行器,弹药开支和整体部署已经不重要了,现在任何一个战斗力都很宝贵。”
这话,已经可以算是明示了。
士兵步伐顿了顿,回身向他行了个军礼:“是,长官。”
在兰蒂斯之战开始前,阿尔文和耶克斯就很明白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而现在看来,战况发展比耶克斯所想的还要迅速。
这是当然的,毕竟现在兰蒂斯承受的是来自全球的怒火,什么战术、技术、体能在人海战术面前都不值一提。
阿尔文这一觉睡得很沉,再次醒来时,已经快第二天中午了。
他“腾”地从床上弹起来,发现自己在大队长休息室,而耶克斯本人已经不知去向。
离开休息室来到走廊,却发现这里四处尽是伤员,地面上血迹斑斑。有人直到此时还在喃喃着“西约姆万岁”,好像这是什么可以治愈伤痛的魔咒。
还有行动能力的那些看起来也很疲惫,有的来进进出出照顾伤员,有的正一脸麻木地按照军规做着飞行准备。
看来还没有结束。
阿尔文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忧虑——高兴的是兰蒂斯防线还没破,忧虑的是战争依然还要继续。
他随便找了个床铺,从床头拿过应急装备,稍作检查便往飞行器停靠点跑。
停靠点内还有不少战机,阿尔文选了一架看起来很完整的,用心调整了参数,按规定做了各项升空前的自测,然后放下操纵杆准备升空。
这时通信器里传来陌生的声音:“您好,我刚才看到您军装上的编码,您是5650号吗?”
阿尔文应道:“是我。”
那人听起来松了口气,或许是绝望得久了,人麻木了,他居然还开起玩笑来:“那太好了,您是高手,升空后我跟您混。”
阿尔文没多话,只是正常操作着战机离开基地,再次进入战场。
此时集团军和东半球将要面对的,是休息了一夜之后的5650号。
多年以后当有人回忆起兰蒂斯之战时,5650依然是个让人恐惧的编码。
他似乎不知疲惫,也不会绝望,好像没有人可以杀死他,但人人都看得出他愿意迎接死亡。
人们会记得兰蒂斯之战首日,5650连续作战近九小时后被击落,不久兰蒂斯巨蛋被攻破,5650也随着夜幕降临销声匿迹。
紧接着便是一场绞肉机般的厮杀,兰蒂斯的大火彻夜不息,飞行器如雨点般摔落在地,炸裂开来。
这就是军事巅峰与全球怒火之间的对决。
然后在第二天接近正午时,一场雨降落在兰蒂斯巨蛋,大火终于熄灭,同时那架准成奇高、续航持久的s盟战机又出现了。
阿尔文只记得那天他没碰上什么厉害对手,就只是像以往训练时一样,机械地瞄准,然后开火。
他不觉得这有什么特殊,直到通信器里的声音问他:“尊敬的5650号,您是想一个人打赢这场战役吗?”
“我们赢不了的。”阿尔文听来没什么波澜,到这个时候,他也不用去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在全球围剿中打胜仗,本就是痴人说梦。”
“……所以这场战役是无意义的,对吧?”那人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要打呢?为什么长官们要哄骗着我们冲上前去呢?既然是场必败之战,我们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缴械投降?那些战友们,就这样白白牺牲了是吗?”
阿尔文兀自摇摇头:“恰恰相反,兰蒂斯之战是这场战争中,s盟士兵所打的唯一一场有意义的战役。此前的所有战役都带有侵略性质,我们践踏其他联盟的土地,残杀他们的民众,如果这就是通向新世界的道路,那我宁可不去。”
“你觉得那些胜利的战役有意义吗?在那些战役中死去的人就是英雄吗?那些打了胜仗的人就不算白白牺牲吗?他们才是听信了上级、高层的谎言,他们本可以不用死的。”阿尔文继续道,“与之相比,兰蒂斯之战算是最意义的一场了,我们为守护s盟的土地和民众而战,出师有名,手脚干净。哪怕结局是战败和死亡,我们也已经做了我们应做的事。”
雨点冲刷着阿尔文的前窗,阿尔文将雨刷开到最大,仍看不太清前方,好在所有人的作战都会受到下雨的干扰,雨点也不止欺负他一个。
就在阿尔文全神贯注寻找下一个目标时,通信器里传来高亢的尖叫声:“我的天啊,快看上面,那是什么东西,顺着巨蛋外延爬上来了!”
阿尔文还没搞明白他在说什么,一个手脚长着硬甲,浑身鳞片的东西不知从哪里掉下来,“啪”得一声打在了他的前窗上,当时前窗就已经开裂了。
阿尔文知道这时他该做什么——他该猛打回旋甩开掉落在前窗上的“异物”,但此时此刻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大睁着眼睛,只有干裂的嘴唇还抖动道:“安……”
话音未落,那家伙大手一挥直接拍碎了前窗,獠牙毕现面目狰狞地冲着他一声狂啸,锋利的手爪就要袭向他的脑袋。
千钧一发之际,另一个浑身鳞片的家伙也从上方一跃而下,一声更加高亢的长啸把刚才那位吓得一愣。
阿尔文眼睁睁地看着第一个跳上来的“安琪”浑身一个瑟缩,然后委屈巴巴地转身一跃,跳到其他s盟战机上去了。
然后面前的,是第二个安琪。
她一把揪住了阿尔文的防护服领子,天知道她有多么无语:“那爪子都伸到你脸前了,你难道就不知道躲一下吗!”
第106章 .俘虏,判决,结束了
阿尔文的飞行器悬浮在半空中,因前方视线被挡,他已经无法进行任何战术动作,但或许是因为安琪跳到了他的飞行器上,为了避免伤害自己人,不论东半球还是集团军都没有再对他动手。
他的通信器里传来惨叫声:“什么东西,滚开,救命啊!啊——!”
阿尔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飞行器已经笔直地掉了下去。
然后面前的声音使他回神:“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阿尔文扭回脑袋,他其实很不想以这么狼狈的形象出现在安琪面前:“我……我以为那是你。”
安琪愣了愣才知道他是在回答上一个问题——关于“爪子都伸到面前了为什么不躲”。
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你动动脑子好不好,我怎么可能要杀你?”
阿尔文手脚都在发抖,要是让他从前的那些同学战友知道他在驾驶中抖成这个样子,那准会被笑到抬不起头:“可你直到最后都还在引导我参与……”
提起这事安琪是有些心虚,但她立刻找到了为自己辩驳的角度:“那你公寓里的证据是谁抹去的?那件带血的军装如果被发现你还能活到现在吗?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良心?”
阿尔文被骂得哑口,他忍不住咬住下唇,嘴唇破裂的血腥味便流入口中。
安琪最烦的就是他这个磨磨唧唧的样子,探身向舱内挤去:“别发呆了,你以为这是哪儿?快点,滚到后面去换我开,战争结束了,你被俘虏了。”
然而让安琪也没想到的是,就在她上半身已探进舱内时,阿尔文突然解开了安全带。
他伸出双臂紧紧拥抱住安琪,然后把脑袋架在她的肩膀上,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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