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凌镜
“见鬼的,该死!”卡斯咬牙切齿衔着舌头,疼痛的眉梢翘起,如花海般承载涟漪的唇瓣抿起抹耐人寻味的吞噬冷笑,夹杂一丝丝难得羞涩的尴尬。
“公子,你怎么样?”阎不悔忙起身扶起卡斯,瞧着他背后银色的衣襟被摩破,裸露的古铜色肌肤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眼泪便在眼圈旋着转,腿骨骨折,行动不便,她便咬住下唇将裙摆的内衬撕碎,替卡斯擦拭背部的淤伤……
“目前死不了。”
卡斯懒洋洋回一句,一双火热的眸凝视洞口,满面愤恨,仿佛欲将那天幕戳个窟窿出来才泄愤。靠,看模样,他看成那坐井观天的青蛙了!
“你的伤……”
“会自动愈合!”这便是妖孽的好处,真身没人类那么脆弱。“天要亮了,本大爷除了撑这具身体,连你的骨骼都没辙。娘的,我忍!”卡斯毫大忌惮拨开骸骨坐下身,脑海中残余那抹模糊的容颜,想象倘若她回来,看到他失踪,那副母夜叉的鬼脸,既可恨,可怜又相当可怕呀……
“对不起公子。”
“你说啥鬼话?”左包对不起,又一句抱歉,那蠢女人就从不跟他这般客气,开口闭口臭男人,像叫坐骑般呼来呵去,哪有她这般娴熟识大体?也好,上不云就上不云,反正他想逃离她这霉星,给个教训的好,免得将来更骑着他脖颈拉便便,令他男性的尊严三不五时就扫地一空。
“不悔又连累公子和我一起遭罪。”
“是我自己跌下来的。”他可没那么虚伪,实话说没打算救她,是碰巧掉进来了,没办法,一个也走,俩个也带,孰料如此倒霉,偏偏赶这个时辰,没有蠢女人的唧唧喳喳,倒显得枯燥无味。
“那公子怎么办?韩姐姐等的一定很急!”
“凉拌!”卡斯奴奴嘴,将粗糙的指抚上樱红的唇瓣,衔着滑溜舌尖,半盘着老太爷的腿,慵懒盯着洞穴的石壁,这是一个很深,很结实的洞穴,挖洞以后以石头堆砌,来防止猎物逃生,原本该有何绳索,只因年久荒废,无人来营救,谁倒霉谁掉下来,便只有坐干牢等死的份儿。
“啊……”
“消停眯着吧,我陪你一起,只有等着晚上!”卡斯眯起眸将双臂弯向中间,头懒洋洋枕上,唇瓣偶尔撑开,似准备就寝的前奏。“你最好给我闭上眼睛,大睡十个时辰,看到我失踪,别哭别闹,往你脚下瞧,别踩到本大爷,要不我们一起死在这个鬼地方。”卡斯善心提醒,便闭眸装睡,不知是不悔的气息影响,亦或是对韩歪歪的担心,半晌,他烦躁起身,倏地将阎不悔扯近身边,略微粗鲁拽住她手腕问道:“你叫什么、什么阎不悔是吧?”
“恩。”
“你和蠢女人……不是,韩歪歪……的关系好是不是?”卡斯忽然对那只忽然冒出来领养他的母夜叉很有探讨的兴趣,闲来无聊,烦闷至极,不如用那个蠢女人做笑料取取乐子,反正她够可恨,却蛮逗趣。
“呵呵,看样子卡斯公子确是不记得了,从前提到韩姐姐,你的眼睛都会窜红,你句句‘我的女人’,不准我哥染指,够霸道,亦够天真,平日见你那副标准情人的模样,我都羡慕韩姐姐。”
“我的女人?”卡斯重复一遍,心想,这话听着耳熟,貌似,貌似……他从前见鬼的有病,惹个大麻烦来爱。
“卡斯公子是想试探和韩姐姐究竟是何关系吧?”
“没错!”
明人不说暗话,那丫头鬼的很,他怕上当受骗,老大不小徒自伤悲!双腿交叠,微微瞧起,撩开衣襟身体半倾斜,大咧咧倚着洞壁,那副身材颀长有型,完美的比例突显他狂野如斯的气质,尤以炽红如血,诱人蛊惑的眸子和那半启未启,笑起来既冷又耐看的笑令人难挪开视线,不经意中流露的风姿,是那般的迷绚,仿佛抢了日月的光辉,将洞穴照的有了细微的光亮,看的阎不悔亦痴迷。“好英俊的公子!”她心中暗叹,世上为何有如此长相俊俏,令人着迷的男子,哪怕是妖孽,亦那般的不令人畏惧,暴躁中却透着致命的诱惑,些微的性感和与生俱来的尊贵形成一副姣好的肖像画卷,而勾勒的笔墨,处处皆有绽放光彩的魅力。看着,看着,阎不悔暗自感伤,眉黛微润,心落空虚却故作坦然抬眸说:“公子若怀疑,那大可不必,因为不悔是亲眼目睹你们两个是如何的生死不渝!”
“哦?”
卡斯挑眉,似在等待,那双鹰般的利眸中,迸发既欲逃避,又有期待的矛盾光芒,思绪蠢蠢波动。
“那段时日,你们两个,成为不悔病愈的一大诱因。韩姐姐的菩萨心肠,公子的仗义直率……”阎不悔微叹口气,对上卡斯的瞳眸甚为真挚娓娓阐述。“公子,我知你若不在乎,亦不会询问,故尔,不悔能原原本本将我所知的讲给你听,你亦得好好照顾韩姐姐,疼她,爱她,像从前一样宠她,因为,那是个值得你爱的可爱女子!”阎不悔语重心长叹曰,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既不能得眼前的男子,便将他推向幸福之源,笑着,哪怕苦笑,看着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便是阎不悔,有过迷离的心动,却扼杀于心灵深处。“韩姐姐很可怜,听闻5、6年前,因我堡中失窃的御血藏宝图而被杀全家,爹,娘,未婚夫个个惨死,而她却坚强地活下来,学医救人,惩善扬恶,那段时日,她过的是我所不敢想象的苦难日子,却造就她异常开朗却坚强的性格。
为查明父母被杀真相,她想尽办法潜入赤血堡,嫁与我哥做侍妾,虽装痴半傻,却受到嫂嫂们的排斥,对她严刑,虐待,甚至谋杀,而公子却一直呆在她身边看热闹。我听韩姐姐说,你们曾有冤仇,她10岁时调皮得罪一条蛇,而令你憎恨到想要报复,孰料,人算,妖算,却不抵一个‘缘’字,当日韩姐姐被休时,踩着针板,踏过火盆,你一气之下,将我赤血堡吹的漫天狂沙,风暴肆虐,我们全给您吹飞了起来。
再后来,韩姐姐开了医馆,却不计前嫌替不悔医治旧疾,而公子时常云捣乱,你们吵吵闹闹斗嘴斗的不可开交,不过很单纯,很有趣,那时,你便和我哥对峙,和骆彬叫阵,和所有跟韩姐姐走的亲的男人吹胡子瞪眼睛。后来一个叫茉莉的青楼花魁将你们逼上了极限,你便和韩姐姐成了情人喽,张嘴闭嘴‘我的女人’,你爱她可爱到骨子中,谁也碰不得,谁也骂不得,宝贝的很哪。”
“我那么没出息?”卡斯咧咧嘴,尴尬地挑起眉,听着描绘的生动真切,他亦提起了神,眼睛瞪的骨碌溜圆,一簇簇的火苗恣情窜动。
“呵呵,公子是懂得辨别真金。正值情浓时,你却忽然失踪,韩姐姐疯狂的四处寻找,时常流泪。站那十里长河边,一等便是几日几夜,劝吃吃不下,劝喝却咳嗽,仿佛便在强撑着等公子回来,给她,一个解释,一个拥抱,一句‘歪丫头’。医馆中,只剩她一人吃饭,一人欢笑,时常见她多摆一双筷子,多盛一勺汤,对着你常坐的椅子发呆,一呆便是一顿饭的功夫。打开门,她强颜欢笑,故作乐天,可关起门,躲进被窝,她哭的比谁都伤心,少了公子你,她的世界就空了,刚得到的满满的快乐,全成了泡影!我和哥离开后,听闻她常站在悬崖边,也许想等你,也许便是想殉情,不悔也不清楚韩姐姐那些时日是如何熬过来的?医馆一场大火,彬死了,韩姐姐一无所有,又开始流亡,可她从未放弃公子,公子可曾体会她的孤单和心伤?”
“我……”他从不知这些事,仿佛听着一个痴情女和薄情郎的故事,而男主角,便是他这个想抛妻了之的混帐!
“所以说,公子,你该珍惜韩姐姐,她这一世命薄,过的苦,无亲无故,只剩下你一个希望和依赖。”
“没听蠢女人说过……”
“她不说,是不想你替她心疼,她也怕她再忍不住伤心。”阎不悔清清楚楚地替卡斯分析道:“同为女人,我能体会那种感受。”
“蠢兮……”
“啊?”
“我云找蠢女人。”话落,卡斯“咻”一下站起身,攀着洞壁,学着蜘蛛爬行,半晌,只听“啊”的惨叫,他甚英勇从上方“啪嗒”一声摔落,四仰八叉成“大”字型几尽亲吻尸骸骨……
“公子,公子……”
“我活着,安~~~”卡斯冲她摆个“V”手势,踉跄爬起身,狠狠垂着洞壁,咬住下唇恼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忽然想起那蠢女人替他偷药草,不会有危险吧?撩开遮掩眸子的柔顺刘海,伸开中指对准炽蛇,修长的指,仿佛银钗,在对壁上画下一道圆弧,扩大的光圈中有一幕模糊的画面:
一个漆黑的地牢中,潮湿的墙壁正滴答着水珠,而四个人正被绑住手脚畏缩在角落,地牢门“咯吱”被推开,一个嫣色长袍,手持拂尘的太监拎着蜡烛,缓缓的走了进去,依稀能看到韩歪歪满身狼狈的模样。
骤然,光圈从洞中消逝,只有残余的水痕悄悄流淌,卡斯踉跄扶住墙,韩歪歪那憔悴的容颜令他再难平静等待,一根根的幽长发丝,将缠绕的束套挣破,瀑布般的长发披散过肩吹打银衫,唇瓣由嫣红转嫣黑,仿佛是被满腔的气憋的发狂,安静的洞穴中,除了他急促的喘息,便是攥紧的拳头“咯咯”响无穷。果真,她果真被逮住,该死的,为何她就不能令他省心,不操心?
“见鬼!”
他咆哮而起,凝视着修长的指,看着粗糙的掌纹,和长靴一起攀住洞壁,明知躯体撑不了几时,却不想妄自等待,尤其想到,那蠢女人性子烈,不服软,万一有何,有何万一,便会一发不可收拾。上次是毁容,这次能毁哪?只有一条命,他绝不允许,不管是爱,是责任,他都不允许“他的女人”受任何伤害……
“公子,你等等。”阎不悔理智地抓住他脚踝,劝道:“你这般做也是枉然,明知不行,为何却要冒险,难道公子想和不悔一样摔断腿?我若瘸,也就罢了,你若有何闪失,韩姐姐怎么办?”
“她被抓了……”
“我了解你的心情,我也急啊,可公子不能冒失,得从长计议,我怕你摔坏身体,到晚上也救不成。”
“你滚开。”卡斯红了眼,“啪”一脚将阎不悔踹开,那具娇躯不堪负荷,被踹到洞角落磕的浑身青肿,眼泪旋在眼圈,却生生憋住,这般疼痛的滋味,不止是身,而且是心,从里到外皆被击毁。
“不悔……”卡斯飞身而下,抱住一动不动的阎不悔,敛起眉仔细查看,却发现她的腿正流着鲜红的血,腿骨处不止骨折,伤痕有加重之势。“你的腿,是不是……”
“没有,有点痛,估计骨折的缘故。”阎不悔边擦拭着血,边推推卡斯,皱起眉,满额的冷汗,似正在忍耐。“公子不必担心,小伤而已。”
“那我去救蠢女人。”
阎不悔忽拽住他手腕,问道:“公子果真想冒险上去?”
“就算爬,也得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