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沈乘月笑了笑:“回见。”
她从看台栏杆上翻了下去,轻巧落地,混入人流中,片刻后就难
寻踪影。
第156章 案首
“沈郎中?”
“大人?”
户部尚书鬼鬼祟祟地靠近沈乘月,压低了声音:“你没作弊吧?”
“大人您能不能盼我点好?”
“好好好,没作弊就好!”尚书绕着她转了两圈,“县案首,厉害啊!真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本事!”
县案首就是县试中的头名,在刚刚出炉的县试结果中,沈乘月力拔头筹,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案首。
“大人谬赞了。”沈乘月谦虚道,县试过了,后面还有院试、府试、乡试,通过了乡试才能取得个举人功名。得了举人,才能考进士,通过会试、殿试,方能取得站到金銮殿下的资格,堪称是过五关斩六将了。
县案首其实算不得多稀奇,每县每届都有一个,如今朝中百官,随便举一块大石头砸下去,十人里至少也能砸中三两个县案首。
但对于尚书而言这显然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你仅靠几个月时间准备就夺得了县案首,期间甚至还没耽搁贸易,简直是天纵奇才!怎么什么事到了你手里都那么轻松?”
“不敢当,我也曾苦读过。”沈乘月总觉得自己是靠循环作弊,让她比别人多出太多时光,因此不值一提。虽然她付出过的努力是真真切切的。
“既然你有这个本事,那就再往上走走如何?”
“是。”
近几个月以来,百官被皇帝折腾得煎熬不堪,早没心力去应对什么女子科举了,不过他们的确暗自期盼过县试压根没有女子参加,最后这项政令不了了之。直到他们发现自家女儿也夹杂在考县试的队伍里。
对此百官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顽固者有之,罚女儿禁足跪祠堂;开明者有之,支持女儿进取。但最多的还是夹在两者中间,不反对不支持的观望派,将来事情成了可以理所当然给女儿安排更好的前途,事情不成再摇头叹息一句孩子顽劣不服管便是。
总之,县试那一日,考棚前衣香鬓影、贵女如云,晃花了众人的眼。
这的确有效带动了其他人的心思,因为大楚的百姓们普遍有一个共识——有权有势的人家争着去做的事,那一定不是坏事。
门口的搜检官看着这些贵女张大了嘴,半晌才想起要转身吩咐下面调几个女子过来负责搜身。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好歹是在开考前凑齐了几个女子来帮忙,其中一位还是衙门饭堂里的厨娘。监考官被搞得焦头烂额,连声吩咐衙门今年招收几个女衙役备用。
考棚里建有近百个考间,沈乘月坐在其中,隔着青石铺就的甬道望了一眼对面的书生。这个距离,除非眼神天赋异禀,不然是看不清对方在写什么的。
县试的题目大体还是限制在四书五经之内,对沈乘月来讲不算太难,她拿到试卷后,略作思索就开始奋笔疾书,直把周围的考生看呆了去。连监考官都在她周围晃悠了几圈,试图看清她有没有作弊。
沈乘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兀自运笔如飞,曾经读过的书、走过的路,如今汇成笔尖点滴,挥墨于纸上,毫无滞涩。
县试的成绩公布后,沈乘月引起了京城中一场小范围的轰动。不管百官对这件事有什么异议,县案首的名次就是最好的反驳。
也许他们此时还尚未察觉,但这个成绩的确有深远的意义,它证明了女子可以参与科举,并且可以力压同场所有考生。
不到一年时间,百官眼中的沈乘月,从救过皇帝,因此混上了一个无伤大雅官衔的五品官,到如今却已经扎根于此,甚至可能还要往前走的野心勃勃的家伙。
这实在是个很大的误解,沈乘月压根没什么野心。得知县试结果的当天,她并没有急着庆祝,而是翻墙进入了红尘里。
第三批贸易已经结束,这次有了百官的资金相助,规模扩大了很多,销路也不再局限于波斯离两国,获益自然也更为丰厚。沈乘月站在红尘里的库房中,看着那一箱箱新运来的白银,不免心动神驰。
“真想把它们堆成山,好让我在里面打个滚。”
云沾站在一边,也开心得合不拢嘴:“库房都快装不下了。”
“不用担心,”沈乘月抚摸着白银,“我会很快把它们花掉的。”
云沾高兴之下,险些忘了自己的老板赚钱如流水,花钱却也如流水。这些银子很快会运到外地,化为更多的投资、更大的产业:“就不能让我多看两日,高兴高兴吗?”
“好啊,下一批让你多看一会儿,工部的船造得差不多了,出海之后,定能赚得更多。”
“这么快?”
“工部那可是举国之力,自然是比咱们造船那会儿快多了。不过他们自己造的船,只用我们现成的航路和人脉,那分成大概要往下压一压了。”
“哪怕是一成,甚至半成,那也是泼天的富贵了。”
“还是得继续保持低调,陛下不会动我们,但难保下一任皇帝不会来宰咱们这只肥羊。”
“我明白,”爬得越高,跌落的风险自然也会随之增大,“对了,还没恭喜姑娘县试得中。”
“说到这事儿,我听说过秀才可以免赋税,”沈乘月托腮,“但我猜咱们这儿的赋税是免不得了。”
“那是免田税,还要限制几十亩以内,咱们就别做梦了。”
“也是,都赚了这么多了,就回馈一下国库吧。”
“听说秀才还有个好处,就是见到县官无需行礼跪拜。”
沈乘月欲哭无泪:“我本来就不用行礼!”
她离开红尘里时,在街上撞到了三皇子,沈乘月行了礼:“三殿下。”
“我微服出来,沈大人不必行礼,”三皇子笑道,“都那么熟了,以后私下称我的名字君御便是。”
“是,君御。”
君御,楚君御,沈乘月忽然意识到多年以来这是自己第一次念出他的名字。
“恭喜沈大人得中县之案首,相请不如偶遇,我可有幸请你去共饮一杯?”
“殿、您客气了,我和妹妹约好了,她要给我摆庆功宴,”沈乘月笑了笑,“若是迟到,她又要发脾气给我看了。”
“那不耽搁沈大人了,回见。”
“告辞。”
“但我实际上并没有给你摆庆功宴。”郡主府,沈瑕听了姐姐的故事后,缓缓摇了摇头。
“我知道,只是找个借口罢了,”沈乘月耸肩,“不然跟皇子一道用饭,还得讲规矩。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给我摆庆功宴?”
“县试是你应该中的,有什么稀奇?”
沈乘月控诉:“你听起来特别像那种酷爱打压孩子的爹娘!”
“但你已经不是孩子了,你承受得起我的打压。”
沈乘月委屈:“可你干嘛要打压我?可别说是为了让我胜不骄败不馁,我会把你最心爱的屏风扔进池塘的。”
沈瑕稍稍反省了自己一下:“那你想吃什么?”
沈乘月欢呼着蹦了起来:“我要杏酪鹅和荔枝酒,郡主府厨子最拿手的!”
“好。”沈瑕认命地让人去吩咐厨房备菜。
“对了,你那主意收效不错,虽然那些去参与县试的贵女中者不多,但的确带动了很多百姓,我名下的私塾最近女学生越来越多了。”
沈瑕点了点头,并未对此做出评价。
“只是贵女们从小读书,我原本希望更多人能中秀才的。”
“读书的目的不同,科举毕竟不是游戏,”沈瑕似乎并不意外,“但自小读书的人学起新东西会更快一些,所以你还是可以继续利用她们。”
“你一定要用利用这个词吗?”
“你喜欢的话也可以说是知人善用。”
“……随她们去吧,明年县试,我那些私塾里的姑娘们也该下场了。”
“你还留了一手?”
“当然,几年前对陛下提了条件以后,我就一直在着手培养这方面的学生,你真以为我只开兽医课啊?”沈乘月皱了皱鼻子 ,“不过女子科举乍开,年轻人太兴奋太浮躁,我特地压了她们一年,让她们明年再试。”
“别说这些没用的,我知道你是担心百官那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压她们一年,自己先试着摸石头过河。”
“我真的纠结了很久,”沈乘月没否认,“担心第一次县试应试的女子太少会不会就此取缔什么的。”
“你有没有想过取缔男子科举会发生什么?”沈瑕分析,“那是百姓和寒门出贵子的希望,并且几乎是唯一的希望,一朝被堵死,希望泯灭,再没有改变阶层的机会,实在不利于民间稳定,甚至可能会产生暴动、爆发起义。”
“你是说……”
“女子也一样,在这一点上并无区别,在县试结果公布以后,我已经让人把这个思路散播出去了,并把给了希望再去按灭它的后果夸大得很恐怖,希望百官听说会有些忌惮,谁也不敢做那个提议的出头鸟。”
“你动作够快的。”
“利用舆论最重要的是抢占先机,人都会下意识先入为主。”
“幸亏有你,不知为什么外人总觉得咱们两个关系很差。”
“他们其实是觉得,庶女一旦翻身,有了比嫡女更高贵的身份,那两个人的关系一定会出问题。”
沈乘月笑了笑:“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动不动就翻白眼骂我呢。”
“……”
沈乘月侧头看妹妹:“也许在他们眼中我们走上了不同的路,总会慢慢疏远,也不可能永远待在同一阵营。”
“那就太蠢了,”沈瑕摇头,“我压根没有阵营,不带立场,无分善恶,我想帮谁就帮谁。”
第157章 几载春秋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几个春秋。
大楚的海上贸易已开,沈乘月带队进行了第一次海上贸易。船队从闽中海边出发,一路西行,这是一支由几百艘船和上万人组成的队伍,出航一次将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不能像陆路那般只去往两个国家便即回返,而是要一路环游几十个国家。
单第一次航行,就历时近两年。
当时户部不少人背后说她傻,她虽然斗倒了李郎中,但在户部的地位还称不上稳固,如今亲自随船队远航,远离京城权力中心,一去就是两年,离开的时间比在职的时日都要长了,等归来时,谁还记得她?谁知道户部会不会有变动,这里还有没有她的位置?实在是缺乏远见。
她拿了秀才的功名没多久,不如留在京里继续苦读,考个举人,假以时日,有名师教导,也许还能中个进士,得了一向最看重“正统”的文官集团的认可,从此仕途说不定会顺畅许多。
但沈乘月坚持亲自跟随,这桩差事容不得差错,没有搞砸的余地。何况对她而言,这也是一段非常有趣的经历。
船队驶出港湾,荡起碧波万顷,乘风破浪地向别国前进,她负手立于船头,感受到海风裹着水雾扑面时,竟也有些抑制不住心下的激动。
而事实证明,没有远见的另有其人。
这趟海上贸易大获成功,一批批的货物从海上运出去,带回了一船船的真金白银,带回了境外的稀奇玩意儿,绘制了最新的航海图,以大楚的名义向各国赠送了礼物、建立了邦交。
她甚至请回了一些当地的学者与工匠来大楚拜访,他们随船队而来,与大楚人互相学习交流,开拓眼界,还在京城留下了一座充满异国风情的建筑,作为友谊的象征。
由于船队出使途中还顺便扫荡了游离于海上的盗贼,使附近诸国免得继续经受侵扰,这些国家还派出了使团,向大楚的皇帝献上了珍贵的礼物,令陛下龙心大悦。
走一趟花了两年时间,却让沈乘月的官袍由绯红换成了紫色,绸袍上绣孔雀,腰间饰以玉带,正是大楚朝三品文官官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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