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还有,”皇帝炫耀道,“朕身边的确有大内高手。”
沈乘月竖起拇指:“真厉害,臣半点也没发现他们的行迹!”
皇帝瞪她一眼,继续翻看折子:“我看见你连宫女等级、升任掌事的标准都写了,这些就不劳沈爱卿操心了。”
“是。”
“太监呢?”皇帝摇摇头,“他们就不能几年一轮换了吧?”
“的确,所以臣提议,干脆取缔宦官制度。”
“什么?”
“大户人家使用侍从、小厮,都是平常,为何宫中一定要用阉人?”
“宫中女眷众多。”
“陛下您只有……”
皇帝打断了她:“我是指后来者,如今改制,大楚今后的帝王当如何?”
“宫中分为内宫外宫,内宫只允宫女进入,不许侍从踏足便是。”
“历朝历代以来,可从没有取缔太监的说法。”
“历朝历代以来,却有太监乱政,乃至几近亡国的说法。”
“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您生气了?”
“……没有。”
沈乘月见缝插针地奉承道:“陛下恢宏大度,胸襟宽广,您年轻锐气,能大刀阔斧改制者,舍你其谁……”
“行了,别给朕戴高帽了,继续说吧。”
“所以,臣以为,太监不是非用不可,取缔他们只是会让居于一个王朝最高位的那些人觉得有些麻烦罢了。”
“你对父皇也是这么说话的?”皇帝不由发问。
沈乘月想了想:“先帝宽仁……”
“别奉承了,你一说好话,朕就不知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上一句绝非假意。”
皇帝沉默下去。
“这变动太大,朕得仔细想想,”皇帝继续翻着沈乘月递上来的折子,“怎么后面还有?”
“后面是现有的宫人削减计划,”沈乘月道,“目前宫人冗余,尤其一些无人居住的宫殿,实在不需要特意留人日日打扫。”
“你的意思是?”
“也许可以适当放出去一批宫女太监,”沈乘月提议,“这些人愿意回乡就回乡,若不愿意就继续留宫,再不济也可以跟着臣做事。”
皇帝恍然:“你户部人手不够,盯上朕的人了?”
“臣只是觉得宫中人多半训练有素,”沈乘月道,“每次出海总是需要大量人手的,他们跟着我,一去两年,结束之后可以休息一年有余,回乡访亲探友,一年后再聚集起来重新出发,比在宫中也松快些。当然,一切全凭自愿。臣只是想为陛下分忧,给宫中冗余人手一条出路。”
“……”说是分忧,但没有沈乘月,皇帝压根就不会有这份忧。
沈乘月看出了他的不情愿:“陛下,臣真的是为您分忧,现在您相当于在拿自己的钱养一群根本不需要的人手。我把人调到户部,那就是国库出钱,陛下的私库里能省出很大一笔银子。”
皇帝略作思索:“朕有个条件,你得在朝上提起此事,号召百官跟着朕一起勤俭。”
“这是自然,”沈乘月应下,“陛下能否派人帮我问问宫人们的意愿?”
“你要多少人?”
“臣能不能……”沈乘月比划着。
“可以,凑过来吧。”
沈乘月站在皇帝身侧,俯身翻到折子一页:“勤政殿二十人,长信殿二十人,永宁、长定、广阳等空置殿宇所有人,浣衣局一百五十人……”
“一百五十人?”
“陛下您看,浣衣局要洗后宫内几乎所有妃子宫女的衣物,但现在其他殿里的宫女都减少了,浣衣局的人就不用洗那么多衣物了,自然也可以跟着大量缩减了。”
“……”好像很有道理。
“司礼监……”沈乘月及时接收到皇帝的眼神,“司
礼监就不动了。还有这个内织染局,专门负责染造宫中陛下娘娘等所用绸缎,臣私以为留下两位师傅和一些小工就足够了,其他人可以到臣这里负责染造新鲜图样的缎匹,远销海外,为国库换来真金白银。”
“……”
“另外还有御膳房……”
“想都别想。”皇帝及时阻止了她的痴心妄想。
“那臣继续说下一个,”沈乘月能屈能伸,“针工局、巾帽局和银作局也是同理,臣深知陛下和娘娘各种场合都需要端庄华贵,但真的需要数百人专门来制衣饰吗?”
“朕有几百人负责制衣?”皇帝并不清楚这个。
“近千人了,这还是先帝时削减过一次的结果。”
“好,你削吧,”皇帝点了点头,“留下些能随时维持朕穿着得体的人数即可。”
“是。”
“还有太医院……”
“这个算了,关键时刻太医院太重要了。”
“臣明白,”沈乘月颔首,“臣不敢削减太医院人手,只是想知道,能否请太医们闲时出宫讲学,我会付给他们高额酬金。当然,臣明白有些医术不便外传,一切听凭太医们的意愿。”
“这个你自己去问好了,”皇帝不以为意,“但一次最多请一个,太医院里永远要留人。”
“这个臣自然知晓,”沈乘月应声,“还有金马殿、延年殿……”
皇帝的眼神逐渐开始发直:“还、还要继续吗?”
“就快结束了,陛下您看这里,”沈乘月还画了图,此时示意他去看,“这周围几个殿宇有人手重叠。”
“你定就好。”
“还有这里……”
“差不多了吧?”皇帝终于忍不住,又开始掐人中,“再削减下去,朕接下来怕要亲自洗衣做饭了!”
“怎么会呢?考虑到帝王职能,让您自己洗衣做饭属实是耽搁时间了。”
“……怎么你还真考虑过?”
第175章 玩法
户部衙门。
尚书出门时,迎面撞见沈乘月领进来的人群,左右打量了一遍,连忙把她拉到一边:“这些人哪儿来的?”
“宫里来的。”
“看出来了,”尚书就是看出他们的服色才有此一问,“怎么回事?”
“管他们哪儿来的,以后就是咱们户部的人了。”
“什么意思?你对陛下做了什么?”
沈乘月笑道:“是陛下体恤户部人单势孤,特地把这些训练有素的宫人们派来帮忙。”
“陛下只体恤户部,不心疼心疼吏部礼部?”尚书一个字也不信,“你到底做了什么?陛下又哪儿惹你了?”
“瞧大人您说的,哪里的话?下官只是说服陛下,目前宫人冗余,削减一部分并不会对他的日常生活造成任何不便。”
“真的不会?”尚书迟疑,“这些人手是永久派给户部的?还收回吗?”
“等他发现不便后也晚了,陛下金口玉言,如何会反悔?”
“你……”
“我说笑的,大人,”沈乘月摇摇头,“我哪敢欺骗陛下?真要让他感到不舒服不方便,他就算不从咱们这儿反悔,也随时能召新的宫女太监入宫。那可是富有四海的君王,欺骗他对我的计划没有任何好处,说实话才能争取到他的支持。”
“你明白就好,”尚书又打量了一遍那群宫人,“你打算给他们安排什么职位?”
“这只是第一批愿意来户部的宫人,”沈乘月翻着名单,“里面有不少手艺人,在咱们这儿很好安排,反而在宫里待着给皇帝制衣着实浪费,宫宴上也没见谁夸过一句陛下您今日这件明黄色流彩暗花绣纹衮服真好看。”
“谁会放肆地盯着陛下穿着?符合礼制就好,不对……”尚书险些被沈乘月的思路带偏,“给陛下制衣是一种荣誉,他们怎会轻易答应离宫?”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为了荣耀在宫里空耗一生吧,”沈乘月耸耸肩,“再说我给的钱多,休沐也多。”
尚书露出一个肉疼的表情:“多少钱?”
这话又被沈乘月教训了:“大人,目光放长远些,比起能赚回来的真金白银,这点投入算什么?”
“好好好,你看着安排吧,我去文华殿了。”
“大人慢走。”
手艺人们都带了几件自己的成品给沈侍郎审阅,沈乘月快乐地搓着手:“这个好看,那个特别,我都想要,请问多久能产出一批?”
她快乐,这些手艺人也觉得快乐。他们在宫里月俸并不算高,主要是靠各宫主子给的赏钱活着,制出漂亮衣服、染出华彩锦缎,让主子满意了,就能拿丰厚赏银。但新帝登基以后,后宫只有一个淑妃,还日日闭门不出,他们送去的东西她看都不看一眼。从此大家只给皇帝做衣服,做得好了没赏赐,做得不好要受罚,一听有机会跟着户部赚大钱,哗啦啦跑了一半,只剩下一些坚信最好的手艺要货与帝王家的人还在坚持。
其实这些人原本也有些忐忑,但沈乘月嘴甜,捧着脸就是一通猛夸,在内织染局直把大家的手艺夸的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他们这些宫人何时被朝廷命官这样吹捧过,晕晕乎乎地就点了头、按了手印,出门和针工局、巾帽局的一对账,才发现她对每个人都是这么夸的。大家拍着大腿直呼上当,却也晚了。
待迟疑着到了户部一看,侍郎特地等在门外迎接,不管真心假意,至少尊重的架势是摆足了,签的契书也条件丰厚,还给了足够的时间回老家探亲,大家也渐渐放下了防备。
对于并非手艺人的普通宫人,沈乘月也问过识不识字、有何擅长,又迅速把人安排到相应的职位上,余下一部分则前往闽中,大楚的船队将在这里出海,他们需要参与一些出海前的适应训练。一日之内决定了所有人的去处,速度之快令人讶然。
在某种特定的环境里,大家习以为常,可能不觉得有多辛苦,但一旦脱离了那个环境,发现外面的生活如此鲜亮,立刻反应过来,不知从前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
宫里规矩森严,住宿条件差,连说话都不能太大声,早起晚睡,就算没活计派下来也要做出个忙碌的样子,稍有不慎就要挨上级的责骂,提心吊胆的,就算担了个给帝王制衣的名头又如何?真正尊重他们的又有几人?
到了外面一看,原来日子是可以这样过的,原来上司是不需要板着脸动辄打骂下属的,原来人生一世其实是没那么多规矩要守的。
离宫后,大家好像又重新活了一回。消息传回宫里,那些还在坚守的宫人听了,难免意动,最后沈乘月不得不叫停,因为再继续下去,皇帝陛下可能真的要靠自己洗衣做饭了。
最近皇帝看她的眼神里多少透着两分怨念,不过仍然如约在朝上公开下旨改制。百官听了,意思意思反对了一番,就任他去了。反正百官一向不满太监掌司礼监大权,废了宦官制度对他们有益无害。再说宫人减少对百官也没影响,吃苦的是皇帝本人,他愿意吃苦就吃去呗。
不料百官议完此事,沈乘月这厮忽然站了出来,拍了一通马屁,说什么皇帝克勤克俭,为天下万民表率,陛下的品行如月亮般皎洁,陛下的智慧如星子般浩渺,陛下的恩德如河流般滋润大地,陛下的风骨如栋梁之木支撑着朝堂……说到动情处,还抹起了眼泪。
百官一听,觉得这不行,风头怎能让她一人独占,皇帝怎能让她一人阿谀?连忙纷纷站出来,也恭维了几句了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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