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千觞
“我能有什么想法?”沈瑕饮了口茶,“无非就是老一套,离间、示弱、下药、毁容、诬陷其偷情,或是拉拢其他妾室一起针对那戏子,用苦肉计栽赃,捧一个年轻美貌且听话的人上位取代她,给她下套让她毁了当家人珍视的宝物,亦或饮宴时设计让她在丈夫的上司面前出丑。想要一步到位的话,落水、风寒、高烧,就可以要了一个人的命去,当然不要自己动手,尽量挑拨其他妾室,借刀杀人。”
“行了行了,”沈乘月叫停,“你这是哪家的老一套啊?谁家宅子里天天上演这一套还没家破人亡啊?”
“那姐姐打算怎么做?”
“就……劝劝大家和平共处呗。”
沈瑕沉默地看着她,其保持安静的时间长度恰好足够让沈乘月开始怀疑自己是个傻子,且尚来不及在内心否定这一点:“那姐姐干脆还是别去了吧。”
沈乘月扭头,不搭理她了。
沈瑕不知道是存着什么心思,沈乘月开开心心的时候她非要把人惹生气,惹生气了她又非要过来撩几句:“姐姐,此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支持苏姑娘?”
“我不知道,”沈乘月叹了口气,“循环开始之前,我本来是很恩怨分明的人,我觉得苏大人宠妾灭妻是不对的,而他的宠妾是个戏子,戏子无论如何都不该和官家小姐相争,哪怕那小姐家里没落了也是一样。”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落魄的官家小姐和戏子,戏子无非就是落魄得更早一些罢了,也许是在她的幼时,也许是在她的上一辈,”沈乘月摩挲着手里的茶盏,“凭什么因为她落魄得早些,我就可以瞧不起她的出身呢?如今这许多世家大族,又有谁能保证自家绵延百世,福祚绵长?”
沈瑕微怔:“我得承认,我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
“让你惊讶可不容易,”沈乘月想了想,“她们都是可怜人,对与错我还想不明白,我只是觉得批判一个人,要批判一个人的行为,而不是她的身份,不、好像也不对,等我想清楚的那一日,再与你说吧。”
“姐姐还是不要插手了吧。”
沈乘月没想到自己掏心掏肺说了这么多,得到的还是这样一个看低自己的答案,扁了扁嘴,抬腿就要走。
沈瑕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此事是劝不了的。苏大人家里那一亩三分地,不如沈府远矣,宅子和银子就只有那么多,她们不得不争。”
“那怎么办?”
“不如姐姐再去寻一寻苏大人的把柄,”沈瑕坏心眼儿地提议,“把他的官职一撸到底,全家一起受穷去算了。”
“……”
第48章 今日生
又一日的酒楼里,沈乘月执盏给沈瑕斟茶:“你的阴暗法子还挺好用。”
“什么法子?”
沈乘月简要给她重复了一遍苏大人的家事:“我找到了他的把柄,去苏家威胁了一下。真遗憾你错过了他们一家七八口手握着手、笑靥如花地告诉我他们从此要共建和谐家庭的画面。跟我一道前去的姑娘们都看傻了,连声称赞我的机智聪慧。”
沈瑕笑了笑:“扬汤止沸,未能正本清源啊。”
“我帮忙止沸就不错了,”沈乘月挑眉,“怎么还得负责正本不成?这一日循环里多少条人命等着我去拯救,难道我还要为苏家嫡庶相争负责到底?能让大家消停下来,谁也别招惹谁就很好了。”
“本来就不关你的事,”沈瑕摇头,“人命也并非你的责任。”
“也许我只是喜欢扮演神明,”沈乘月叉腰,“这一日之内,我想让谁活就让谁活,想让谁死就让谁死。”
沈瑕抿唇,没忍住笑意:“有一种看小孩儿装大人的荒谬感。”
沈乘月扁了扁嘴:“你指使我去向咱爹打听事情,害得我被盘问了好一通,还没跟你算账呢。”
“哦,大概之前的我忘了提醒你,”沈瑕指点她,“有什么不合理的要求要提、不合适的问题要问时,不要挑他下衙在家的闲散工夫,记得在他急着出门、上朝快要迟到的时候去提,并强调这件事很紧急,尽量不要让他有思考的余地,直接下决定。”
“……”
“很简单的小手段,但是还算有用,”沈瑕慢条斯理地撇去茶沫,“尤其是对咱们父亲,一般他应下来的事,就算稍后反应过来,也不会反悔。”
“你之前怎么不提醒我?”
“如我所说,这是很简单的小手段,”沈瑕笑笑,“我没想到姐姐心思如此纯稚。”
沈乘月把袖中备好的宣纸团成团扔过去,有气无力地扶桌子起身:“算了,不和你说了。今日的消息给你了,自己看吧。”
“姐姐要去扮演神明了吗?可别太过沉迷。”
沈乘月从酒楼窗口跳了下去,沈瑕微惊,连忙追到窗口,探头看她,见她正落在一楼的帆布顶棚上,又顺着帆布滑下去,稳稳落地后,转身对自己挥手致意。
“神明说,后会有期。”
“……”
———
沈乘月踏入医馆,正见几个帮工安顿好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大夫大步走过来,把了脉,叹了声“老毛病”,掰开老人的口,在她舌下塞了一丸药,又急急走开去抓汤药了。
她递过去一只钱袋:“她的药费我来付。”
“不是药费的问题,只是吕婆婆上次进医馆,大夫就说难救了,”医馆帮工擦了把汗,“婆婆心善,这么多年一直帮助邻里街坊,若是能治好,就算不收银子我们定然也想办法救命啊。”
“我知道,”沈乘月客气道,“但该付的药费还是要付。”
沈乘月在吕婆婆床前坐了下来,端详着对方昏迷的面孔,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用酒楼里顺出来的烈酒浇了一遍。
医馆门口,一群人吵吵嚷嚷地涌了进来:“大夫!我们听说了吕婆婆的事儿,这是街坊们急急忙忙凑的药费,您可一定要救人啊!”
“安静!”大夫提醒,“老人家的药费,刚刚那位姑娘已经付过了。”
众人向沈乘月看去:“姑娘,多谢了,你是何人?以前没在附近见过你,你也受过吕婆婆的恩惠?”
“没有,”沈乘月摇头,“只是好人总是值得救一救的。”
帮工迎上那群人:“怎么回事?婆婆的闺女怎么没来?虽说不是亲生的,但婆婆把她从街上捡回来,养到这么大,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么大的事儿,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她怎能不来?”
“不是她不来,是她明日就要成亲了,”众街坊连忙解释,“吕婆婆前几天就特地告诉我们,就算有事,也不许通知闺女,一切都要等成亲后再说!”
“是啊,”其他人附和,“吕婆婆没有亲人了,就这么一个捡来的女儿,她最怕的就是自己离开后闺女没人照顾。她特别担心自己在女儿婚前过世,闺女要守孝三年,到时候婚事会有变动。”
“她最大的心愿就是亲眼看女儿成亲,”大家七嘴八舌,“大夫,您看能不能想办法,就算救不了,至少也拖到明天?”
“我尽力而
为,但情况不大乐观,她几乎没了脉搏,“大夫迅速抓好了药,连声吩咐小童,“快去熬药!”
“是。”小童的应是声,被一声尖叫彻底压过,淹没在一串惊恐的“啊啊啊”当中。
“她、她、她把吕婆婆开膛破肚了!”
众人闻声看去,吕婆婆床边坐了个年轻姑娘,大家担心婆婆的病,都围着大夫问东问西,并未太过关注她。谁想到再看过去的时候,见到她手里一把匕首沾满了鲜血,而床上的吕婆婆胸口被开了一道血口子。
“快放开吕婆婆!”有胆大的人冲了上去,要扭住这姑娘。
沈乘月一手扣住银锭,疾射而出,正中对方膻中穴,将人击倒在地。另一只手已经伸入了吕婆婆的胸腔。
“你要做什么?”又有两人冲了上来。
沈乘月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击倒一双。
“对不住,时间紧急,我没空说服你们,”她神情专注,一手握住吕婆婆几乎已经没了颤动的心脏,“只是你们的方子都失败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死了一次又一次,我得试试我的法子。”
大夫怔怔地盯着她。
街坊们群情激愤:“这算什么法子?你是传说中掏心吃肉的女妖不成?!”
又有人要冲上来,被大夫急忙拦住:“先等等,看看再说!”
那些人焦急地跺脚:“大夫!您想想办法啊!”
“老夫似乎听说过这种法子,”大夫沉思,“只是从未见人用过。”
沈乘月一时没空理会他们的质疑,她手下一紧一松,动作规律,模仿着心脏振动的速度。这是她在古书上看到的疗法,管不管用她并不清楚,如今只是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
她想救的人,不允许死在今日。
“来个人帮忙,向她口中渡气!”
一位女街坊迟疑地站出来,被沈乘月指挥着向吕婆婆口中吹气。
“准备好,看我动作,我握一下,你便吹一下,然后停下,数到第十次握压,再吹一次。”
街坊看了一眼吕婆婆血肉淋漓的胸膛,连忙移开视线:“我不敢看!”
“那就听我提示,”沈乘月安抚她,“别紧张,你能站出来已经很勇敢了。”
曾经的沈乘月自己看一眼这景象,怕是会直接晕过去。
“是吗?”街坊平静了些,“那就开始吧。”
沈乘月把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吹,停。”
街坊听她指示,呼气吹气,做了几次,发现不算太难,心下放松了不少,动作也不再僵硬。
沈乘月心下的茫然却不比这位街坊少,她也想有个人来指挥自己,告诉自己一举一动该怎么做,而不是这样一步步试探前行。
把其他人的性命握于指尖的感觉,其实并不太好,妄自扮演神明,满足权欲的同时带来的又是什么?
她手掌一握一放,渐渐感受到那颗心脏开始在自己手中跳动,跳得脆弱却也坚韧,仿佛人之本身。她怔了怔,再三确认过,才颤声道:“成了?成了!”
大夫连忙上前,观察情况,又把了脉:“好像真成了!”
女街坊激动地拥抱沈乘月,抱了满襟的鲜血:“我帮上忙了!”
“真成了?这招真的能行?”其他人也欢呼起来,“老天开恩啊!多谢姑娘!”
沈乘月成功了,顿时从刚刚的沉着冷静变得弱柳扶风,不再看血糊糊的一片,只是虚弱地起身,用手比划着:“大夫,请您给缝一下吧。”
“你会开膛不会缝合?”大夫奇道,“避开经脉开膛可比缝合伤口难多了,姑娘在哪里学的医术?”
“开膛是自己练的,”沈乘月诚实道,“切哪儿能死,切哪儿能活,多摸索就会了。”
她只管杀,不管救,更不管埋,对缝合并不熟练。
大夫很识相:“那姑娘快去休息吧,余下的我来就好。”
沈乘月穿过人群,有人感谢她,有人问她姓甚名谁,她通通一笑作答。
她迈出了医馆大门,里面的人群还在为吕婆婆开心雀跃,只有少数人注意到她离开。
沈乘月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渐渐露出一个笑意,我要人今日生,其不得今日死,这个神明,她就扮演下去又何妨?
第49章 食人
梁悬朱缎,门贴双喜,新郎从轿子里扶出了嫁衣霞帔的新娘,两人执手迈过门槛,在堂前对拜,宾客脸上都带着盈盈的喜气。
沈乘月坐在堂下,面前摆着书案,案上铺开笔墨宣纸,正提笔作画记录下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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