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探花 第4章

作者:琼玉 标签: 古代言情

第5章 求他

  这些个读太多书的文人是最难审的,为了那点子风骨傲气,宁愿死也不松口,又更何况是这样莫须有的罪名。

  沈珏默然,扫了扫衣襟,他却不忍再为难这副模样的白玉安,回身对着崔任道:“走吧,再让我们的探花郎好好想想。”

  崔任一愣,他还原以为他们的沈首辅会使出些什么手段的。

  毕竟沈珏这人,手上的黑招多的是,权谋在他手上,谁都玩不过。

  一个司狱上前,小声问道:“那这刑还用不用。”

  帕子擦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沈珏冷冷看了那司狱一眼,声音沉沉而带着磅礴力道:“牢里这位再落魄,也是之前身在翰林的探花郎。”

  翰林是个读书人向往的清正地方,这污秽之地也落入了皎月。

  沈珏这话不重不轻,竟也吓得那司狱不住点头。

  白玉安听到沈珏的话,看向了已经转了身的沈珏。

  那道欣长高大的身影疏疏,她忽然沙哑道:“沈首辅,这次下官若是死在牢里,还请沈首辅切勿通知我家里人。”

  沈珏顿住步子,高华的脸上面无表情,转瞬斜眼看去,冷哼一声:“我们玉骨铮铮,心系百姓的探花郎,竟也有心思牵挂亲人?”

  白玉安沉默,扶着墙走到铁门前,染了血的纤细白指,与泛着冷光的冰凉铁栏相对比,更显得那手触目惊心,本是拿笔的手,如今已是伤痕累累。

  白玉安听得出沈珏这话里话外的嘲讽,扯了个笑意:“沈首辅何必同我这样的小官计较,只是那日沈首辅的提点,下官如今还刻在心中,时刻不敢忘。”

  沈珏挑眉,无视身后两位御史投过来的眼光,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又重新审视起面前的白玉安来。

  他可不觉得那日他说了什么,值得面前这位探花郎时刻记挂在心上。

  白玉安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身体靠在铁栏上,脑中亦无几分清明,大口喘了几声,她强提了几分力气说话:“只是如今下官沦落至此,沈首辅可还愿同下官单独再说几句话?”

  分明那铁栏上的手指骨已经发白,可沈珏就是觉得面前的白玉安与那日雪中凛若秋霜的白玉安并无一二。

  他很想知道白玉安会对他说些什么。

  是终于懂得了变通求他网开一面,还是开始明哲自保。

  他有些好奇,又或许期盼着他求他。

  他也分明是想让他求他的,他想折了他的骨头,想看看他是否会为了活下来讨好他。

  亲近他。

  满足他。

  屏退了四周,牢房内外只剩下两人,沈珏沉了颜色,自持内敛的脸上清疏,眸子里有情绪滚动:“白大人想同我说什么?”

  看沈珏脸色深沉,白玉安无·力的笑了笑,唇中低咳两声:“沈首辅,您觉得下官何罪?”

  沈珏并不打算入这话里的圈套,只淡淡开口:“我想白大人应该比我清楚。”

  白玉安扯了嘴角,略有些嘲讽的看向沈珏:“下官何罪,想沈首辅同我一样清楚。”

  “下官知道自己得罪了人,有这下场也不稀奇。”

  沈珏同样垂着眼眸冷眼瞧着白玉安的脆弱,他早已提醒过他,而人家也不领他的情。

  胸腔中有痛意,喉咙又不自觉的咳嗽,白玉安的脸上因为咳嗽染了薄粉,喘息了几口她才又哑声道:“只是如今事已至此,沈首辅可否帮玉安给城郊宅子里捎一封信,好替我报一声平安。”

  见沈珏有些深深的眼神,白玉安又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才将一封信从怀里拿了出来:“此次算玉安欠大人的人情,他日玉安若有机会,定亲自登门道谢。”

  沈珏看着那信良久,又难得见到白玉安这恭敬的神情,不由嗤笑了声。

  到底求他时还知道眼里有他这首辅,他以为他眼里只有迂腐的对与错,从来不会求人的。

  总算抿着唇上前一步接过了信,沈珏挑眉问她:“只是这事?”。

  与他的想法似乎有些出入,他微微有些失望。

  白玉安看着沈珏,面上没什么别的神色,苍白的脸上微弱,默默摇头。

  信封已经染了些血迹,皱皱巴巴如同一张废纸,沈珏没再说话,只又看了眼脸被烧得瑰丽的白玉安,抿着唇接过信,不发一言转身出去。

  白玉安这一动作是花了全身的力气的,待沈珏一走,她人就软软倒了下去,大口喘息下,眼角早已湿润。

  紧接着有狱吏进来,白玉安极快的将头埋在手臂间,任由衣袖渐渐温热。

  这边沈珏出了牢房,两位御史立马就靠了过来,沈珏沉着脸:“找个大夫来瞧瞧,别到时候话没问出来,人就先死了。”

  说罢也不作停留,独自上了等候在外的马车。。

  夜里,沈珏独自坐在书房内,借着昏黄的烛光,懒懒靠在椅背上打量着白玉安递过来的那封信。

  信封开口处还用油蜡仔细的封了口,看来这信是他早已经写好了的。

  这白玉安可能是看到王太傅入狱,想着自己也不远了,就早早写好了这封信。

  想起白玉安最后那一躬,沈珏略一思索,就毫不客气的打开了信。

  打开里面,竟有四五张信纸,沈珏拿出来打开,入眼便是秀气整齐的小楷,一如他那般雅人深致。

  拿起第一页,开头便是一行小字:高兄,吾乃清溪,见信佳。

  沈珏挑眉,脸色阴沉下来,冷笑了声,这哪是要他回去报平安的,这分明是要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思量不过几瞬,沈珏沉着眉看完信上内容,脸色越来越深。

  他又展开第二封信,只看了几行字,神色就是一顿,这信竟是写给他的。

  直到将最后一封信纸看完,沈珏才放了信纸,起身站到窗前沉默。

  烛火将沈珏的身影拉长,从背影看过去竟有些落寞。

  外头树影婆沙,冷风刺骨,沈珏恍若不觉,只一双眼翻滚情绪,亦不知思绪何处。

  暗色里沈珏的嘴角勾了勾,这白玉安求他,到底少了些诚心。

第7章 落魄院子

  白玉安在城郊的住处只有一个简陋的一进小宅院,正房卧榻的屋子则更是简陋。

  虽说还算干净,但整个屋子除了一张卧榻,就只剩下一张桌子了。

  跟在沈珏身后的大理寺卿没丁长仁没忍住发出感叹:“这白编修家中,竟如此简陋。”

  简陋还是他挑了好话的,说直白点,简直就是就是穷酸!

  两位御史也有些感叹,这位探花郎平日里瞧着芝兰玉树的,没想日子竟过成这样。

  也不知他那些俸禄去了哪,好歹也将院子置办置办,这瞧着实落魄。

  沈珏走到桌前,看着桌面上龙飞凤舞的草书,飘逸洒脱,又与昨日他看的信的字迹截然不同,眼前不由浮现出白玉安白衣宽袍,握笔龙蛇的场景来。

  眼光注意到桌旁的一本随记,沈珏拿出来翻了翻,书页里压着着几朵玉兰花,幽幽散发着冷香。

  将本子扔回桌上,沈珏对着随行的侍卫吩咐:“去把这宅子里的人全都带过来。”

  没一会儿沈珏面前就战战兢兢的站了三人,一个婆子,一个小丫头,还有一名年轻女子。

  堂堂翰林院的探花郎,将来可要进内阁做大官的人,竟然只有三个人伺候,连个九品的县丞都比不上,这样的人能犯什么大错。

  丁长仁看向旁边的崔任,眼神里有些同情。

  其中一个烧火做饭的老妈子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就快站不稳。

  沈珏将目光移到那低着头的年轻女子身上,道:“把头抬起来。”

  沈珏官场沉浮多年,常年上位者的姿态,让他只用三言两语就能把旁人的气势给压下去,更何况面前还只是个平民女子。

  魏如意颤抖的抬头,把先前白玉安教她的话全忘了,此刻只能不安的站着。

  魏如意这一抬头,连身后的御史都没忍心移开目光,暗叹这白编修真是好艳福,陋室里竟还金屋藏娇藏了这么个绝色女子。

  沈珏看了一眼魏如意,慢悠悠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跟着白编修的。”

  魏如意想起白玉安走前对她的叮嘱,手指绞着裙摆,如实道:“奴婢是主子今年三月从丽春楼买来的。”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位官员不禁都深吸了口气,按照律例,在朝官员一律禁止进入青楼,这白玉安倒好,不仅进了,还给人给买了回来。

  沈珏看了眼旁边记录的录事:“她说的话记上了?”

  那录事连连点头,沈珏才看向旁边几人,冷笑道:“这下能想明白这白编修的银子去哪了吧。”

  左右御史和大理寺几人对看一眼,都不约带着了然的笑,自古才子佳人相配,即便如白玉安这样的清正人物,有美人陪伴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平日里这白玉安看着挺正经的,没想到银子全花在美人身上了,饶是再才华横溢,看来也难过这美人关。

  几个搜查的侍卫这时也过来复命,这小宅院里里外外搜了光了,最值钱的可能也就白玉安那几幅即兴写的几张字了。

  其实也没什么再审的意思,沈珏意兴阑珊,看了眼周围问道:“各位大人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那几人看了看这简陋屋子一眼,统共巴掌点的地方,人也就三个人,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个花来。

  况且这一趟本就是个过场,谁也没想过能找出点什么来,倒是那青楼女子,也算意料之外。

  几人摇摇头,看向沈珏,等着他发话。

  沈珏看着面前站着的三人,问:“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中间的阿桃胆子还算大,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道:“我家大人平日里清正,先前多少贵人来送东西都拒之门外,得罪了不少人的。”

  她抽抽嗒嗒的擦着泪:“这次大人一定是被人陷害的,还请大人给主子做主吧。”

  阿桃这番话说完,其余两人也跟着跪下去哭着求沈珏做主,沈珏凝神,白玉安这几个奴仆倒忠心。

  又来到都察院,门口的司狱远远的就跑了过来,在崔任的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崔任脸色难看起来,又不敢隐瞒,连忙走到沈珏跟前,擦着汗小声道:“沈首辅,白编修那边出了些事情……”

  沈珏皱眉:“怎么了?”

  崔任便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原是昨夜司狱瞧见白玉安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也吓到了,喊了大夫过来瞧,白玉安却怎么也不配合,人就算脑子烧糊涂了都不让大夫碰。

  折腾了大半夜,大夫也熬不住,白玉安就这快要死的样子他们也不敢把人怎么样,眼看到了现在,好像就只吊着一口气了。

  沈珏的步子一顿,又往前走:“先去看看。”

  他不信白玉安刚在信里求他,又自己把自己给糟蹋死了。

  牢房内,白玉安嘴唇苍白,形容惨淡,哪还有往日翩翩才子的半分模样,一头长发覆盖在脸上,只露出了一双暗淡无光的眼眸。

  但即便这样,蜷缩在一团的白玉安看着也是美的,骨子里的雅致似玉,即便盖了黑纱,瞧着总带着一两分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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