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豆酬她
李桃花柳眉微蹙,不愿相信似的,“喝酒?许文壶?”
兴儿:“是啊!你们天尽头的人没一个好东西,公子脾气都好成那样了,还能被你们欺负的借酒消愁,你还当不当人了!”
李桃花手一抬,“行了,废话少说,他去哪个酒馆喝酒了,名字报上来。”
*
同福酒馆。
临近打烊,酒馆里只有许文壶一个人。他一杯一杯往嘴里灌,菜也不吃,张嘴闭嘴喊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女子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他背后:“岂有此理是什么意思,是谁不讲理了?”
许文壶转头看到李桃花的脸,下意识便要叫一声“李姑娘”,但心中委屈轰然涌来,他梗着脖子回过脸,用力“哼!”了一声。
李桃花在他对面坐下,单手托腮,瞧着他道:“什么人把我们许大人气成这样了,干喝酒多没意思,有什么话,说出来不好吗?”
许文壶眼眶越来越红,吸了下鼻子,开口强压哽咽道:“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反正在你眼里,我许文壶就是个背后害人的阴险小人,你何必来找我,反正你又不相信我的话。”
李桃花:“我信的啊,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没有推李春生。”
许文壶:“啊?”
许文壶:“那你为何会……”
李桃花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二狗子的性情我是最清楚的,他从小时候就是这样,内心越是不安害怕,表面越喜欢作妖找事,既然知道他怎么回事,总得给他点安慰吧。”
许文壶的眼眶倏然又红了回来,别开脸不去看她,嘟囔道:“你知道安慰他,却不知道安慰我,甚至为了他,可以让我蒙受冤屈。”
李桃花无奈道:“我现在不就是在安慰你吗?而且当时我一直在朝你眨眼睛,你怎么就一点看不懂我的暗示呢?”
许文壶愣了下子,仔细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懵懵道:“我只当你的眼睛被风吹到,有些不适。”
李桃花气个半死,“屋子里哪来的风啊,你的脑袋是榆木疙瘩做成的吧!”
许文壶低下头,小声道:“如此说来,是我不对。”
李桃花舒了口长气,却道:“你没有不对,要不对也是他不对,其实我送他回去的路上就已经把他骂过一顿了,能进衙门是你看得起他,他要是不珍惜,以后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许文壶夹起一筷子菜,忽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他放下筷子,叹气道:“其实从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李兄讨厌我,但我想知道原因,我到底哪里惹他如此厌恶。”
李桃花:“哪有什么原因,因为他嫉妒你啊。”
许文壶:“嫉妒?”
李桃花道:“你和他年纪差不多,又都算得上是读书人,你年纪轻轻便能高中榜眼,当上人人艳羡的县太爷。他呢,虽也有那个脑子,却被一双腿连累,别说上京赶考,离了人连吃喝拉撒都是麻烦,他整日看着你,能不眼热,能不嫉妒?”
许文壶愣了片刻,眼神清明许多,喃喃道:“原来还有如此内情么。”
李桃花释怀道:“反正话我已经告诉你了,你要是还生我气,那我也没办法了。”
“我早就不生……”许文壶话脱口而出到半路,心思活了过来,话锋一变道,“你,你明日把我给你买的簪子戴上,我就不生你气了。”
李桃花被气笑,指着头顶发簪道:“你没长眼睛吗,我头上戴的一直都是你买的啊。”
“啊?不是李兄买的?”
“他买的那根有锈腥味,你买的没有,所以就挑你的戴了。”
晚风吹入静谧的小酒馆,拂在人面,神清气爽。
许文壶强压上翘的嘴角,有点压不住,举起酒杯掩饰唇边。
李桃花去夺酒杯,“行了,少喝点这破玩意吧,忘了被我打的那一顿了?”
等夺到手里,李桃花却觉得味道不太对。
这酒闻着怎么没有酒味。
她也倒了一杯,小抿一口,顿时惊讶道:“杏仁茶?”
“你大晚上跑出来借酒消愁,结果喝了一晚上杏仁茶?”
许文壶面上浮了层羞赧的红,轻声解释:“喝酒误事,而且明日还要早日,喝酒太多会起不来的,这杏仁茶平心静气,喝了对身体大有益处,李姑娘你也多来几杯吧?”
李桃花摇了摇头,看奇葩一样看着许文壶,缓缓道:“许文壶,你可真是个男人啊。”
她起身,大步迈出酒馆。
许文壶放下茶钱连忙跟上,“李姑娘等等我!”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空旷的街上,直到许文壶吃痛一声,李桃花才转身,与他并肩走着,询问道:“你怎么了?”
许文壶举着右手,嘶着凉气道:“白日里拍那一下用力太大,有些伤到,刚才拿茶钱时又蹭到痛处了。”
李桃花扯过他的手看了看,“放心,离心远着呢。”
“可是,真的很疼啊。”
李桃花低头,在他手上轻轻吹了口凉气,抬头看去,“还疼吗?”
四目相对,掌心的酥麻感流至遍体,许文壶一时忘了眨眼,呆呆注视着那双饱含关切的杏眸。
李桃花微微皱眉,不懂他在发什么愣。
“不疼了,”他收手收的迅速,大步朝前,“李姑娘咱们还是快走吧,再晚些都睡下了,没人给咱们两个开门就不好了。”
李桃花莫名其妙地看着许文壶,感觉这呆子跟在刻意掩盖什么似的。
掩盖什么,她懒得关心,抬腿跟上去了。
二人并肩走在街上,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
这时,身后传来马蹄声。
李桃花转头看,借着月色认出马上之人,顿时狐疑道:“这不是白日里那个吊梢眼和高低耳吗,大晚上的他俩怎么出来了?”
许文壶紧张起来,“不好李姑娘!他俩肯定是冲你来的,快跟我走!”
李桃花还没反应过来,腕子便被许文壶一把抓住,拉着她拔腿便跑。
“攥那么紧,你手不疼了?”
马蹄声近在耳后,李桃花也不懂自己哪来的心情问这个。
许文壶心跳如擂鼓,义正词严发起誓,“你放心许姑娘,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你落到他们手中的,我许文壶纵是赌上这条命,也一定要护你周——啊啊啊全!”
紧握在腕上手倏然消失,李桃花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身边,又看了看被一把捞上马背的可怜县太爷。
她停下步伐,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干跑这半天,合着那两个人的目标根本就不是她。
第32章 看客
马蹄踏在路面, 哒哒发响,吊梢眼一身酒气,把横马背上的许文壶摁结实, 打着酒嗝恐吓李桃花:“死丫头,白天的账老子还记着,你, 你给我等着。”
许文壶挣扎大喊:“李姑娘你快走!不要管我!快走!”
话音未落, 两匹马便被掉转方向,鞭子一挥, 马儿同时嘶鸣一声,扬长而去。
李桃花站在原地, 感觉这一个眨眼间经历的比她一天过的都精彩,她喃喃自语道:“我也管不了啊,马有四条腿, 我就两条。”
她干站着许久, 好不容易才接受许文壶被掳走的现实,转身想要回衙门搬救兵。
走了没两步,李桃花停下步伐, “不对啊, 我就这么回去了?”
就是回去又能怎么样?是白家那三个弱女子能帮她, 还是兴儿那个臭小子能帮她。
李桃花转脸再次看向马匹跑走的方向,心一横, 毅然跟了上去。
*
王家大宅。
门开门关之间, 许文壶被一把扔在地上, 他吐出塞嘴里的脏汗巾,厉声怒喝道:“强掳朝廷命官是重罪!你们等着,我若出去, 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吊梢眼提着大刀,步伐晃晃悠悠,打着酒嗝道:“臭小子,死到临头了还在这跟我狂,我现在就把你的头割下来,嗝!送给老王哥当见面礼,嗝!”
高低耳这时颇有顾忌,出声阻拦道:“老四,我觉得你还是酒醒再说吧,反正人都弄来了,明日把他交给大哥和老王哥处置也不迟啊。”
吊梢眼怒道:“什么大哥!他宋玉昌现在算什么东西?我就当他是个屁!也就老二那个窝囊废整天还拿他当个大哥,我早看不惯他了,本来以为跟着他能有个好前程,谁知道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最后把咱们兄弟弄这个山窝窝来了,地方又小又穷不说了,还连个漂亮,嗝,姑娘都没有。”
高低耳:“你又放屁,你今日调戏的那个不是漂亮姑娘?”
吊梢眼:“那他娘也叫姑娘?那根本就是个母夜叉。”
许文壶一时怒火攻心,犹如大罗神仙附体一般,冲上去扬起手臂照准吊梢眼的脸便是一耳光,“我不许你这么说桃花!”
耳光落下,清脆有回响。
吊梢眼被打得呆住了,直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传来,他才一下子酒醒,扑上去就要把许文壶大卸八块,“臭小子你敢打我?我爹娘都没打过我你敢打我?我杀了你!”
吊梢眼刚要举刀,高低耳从后面一把抱住他,苦口婆心道:“老四你清醒一点!好歹是个朝廷命官,出了事不好交代,你忘了哥几个因为什么逃到这里来的了?”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一定要宰了他!三哥刚才跟我出去的怪爽快,怎么现在他娘的想起来怂了?一个穷乡僻壤的芝麻小官,就是把他宰了又能怎么样!”
“老四你糊涂!我今晚就不该跟你出去的!”
两个人逐渐撕打在一起,许文壶本来还没往多处想,等了片刻,见这二人打的实在难舍难分,便趁机溜到人后开门,赶紧跑了出去。
出了门是个抄手游廊,下了廊子便深处庭园之中。王大海附庸风雅弄了个江南园子,而中原人讲究对称协调,进了园子,许文壶便感觉跟进了迷宫无异,到处不是花草就是树木,重叠错落,遮天蔽月,风吹动时鬼影重重。
许文壶不知该往何处挪动脚步,只好沿着假山行走,拐弯时经过一狭小洞口,里面忽然伸出只手,一把便将他拖了进去。
他正欲大叫,一只小手捂紧了他的嘴巴,李桃花的声音在黑暗中轻轻传来:“嘘,别出声,是我。”
许文壶喜出望外,全身惶恐荡然无存,挪开嘴巴上的手便道:“李姑娘?你怎么在这?”
李桃花讥讽道:“怎么,只准你进来救我,不准我进来救你,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啊。”
许文壶摇头,欣喜过去,语气里更多的是担忧,“李姑娘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担心,万一你和我被发现该怎么办?你岂不是要被我拖累?”
李桃花再次捂住他的嘴,不耐烦道:“行了,废话少说,赶紧跟我走。”
两人正要出洞,王检的声音便自外面传来——“都继续给我找,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我倒要看看那两个人究竟到哪儿去了。”
李桃花收回步子,心中懊恼:不会吧,这就被发现了?
假山外布满了脚步声,两个人大气儿不敢喘一下,直到脚步声远了,才敢往外稍稍探个头观察形势。
“走!”李桃花扯住许文壶便往后宅跑,许文壶慌张询问,“李姑娘,门不是在前面吗?”